许久,他才放开她。
陆嗣音身体软,乌黑晶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汽,眼波流转,她紧紧搂着他。
平复之后,她抬眸看向周子佩,声音有些轻:“你怎么了?”
周子佩盖住她的眼睛,喉咙滚了滚,嗓音低哑,却说:“没事。”
陆嗣音怎么会信,强硬地移开他的手,想了想,才试探道:“是因为程至博?”
国际监狱的消息,陆静姝是最先收到的。
一个月后程至博的死刑。
“他死不足惜。”周子佩冷着声音道。
接触到陆嗣音担忧的目光,他静默片刻,陆嗣音便耐心等着。
“我母亲是在我三岁时去世的。”周子佩道。
陆嗣音面露惊愕,三岁?
不是说……他刚出生,他的母亲就去世了吗?
“你是不是想说她是难产去世,保住了我,自己却去世了?”真正说出来这一刻,周子佩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可以如此平静,甚至声音都可以没有丝毫起伏。
“程至博是这样说的,但周家却又是另一种说辞,他们没有分别,都虚伪狡诈,没一句真话。”
“七年前,程至博将你带走后,我……在床上躺了一段儿时间,想起了很多事情,有前世和你的记忆,也有小时候被我自己遗忘的画面。我才隐约察觉,我似乎被人剥夺了记忆。”
“之后我找医生治疗,三岁时偶然看见的画面原来还可以保留地那么清晰,任何细节都像噩梦一样缠着我。”周子佩眼梢殷红,目光惊痛。
陆嗣音抿紧了唇,仰头亲上他嘴角。
周子佩摸着她的脸,心中稍定,继续开口:“我母亲不是意外死亡,而是自杀,被周曲风他们父子逼死的。”
“三岁时的一次偶然,我才知道我母亲一直在忍受周曲风的侵犯,长达三年?甚至更早。”周子佩咬着后槽牙,牙齿磕碰到舌尖,出了血。
“当时程至博已经失踪很长时间。”提到这个人,周子佩咬牙切齿,满腔恨意像汹涌的洪水一样掩住他的口鼻,声音又冷又翳,“他早就知道,却因为懦弱无能逃走,将我母亲一个人丢在这能吃人的周家。”
“母亲现我看见了,经受不了打击,不久后就自杀而死。周曲风将我的记忆抹去。”
陆嗣音内心惊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说什么都苍白无力,她跪在他身前,抱住他,希望自己能抚平他心底的哀伤。
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诉说的伤与痛,她只恨自己七年前在周子佩想起一切时没有陪在他身边。
这样的真相,又承载着失去她的痛苦,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陆嗣音只是想想,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被撕裂了一个口子,连带着呼吸都疼。
“阿音,阿音……”男人呢喃着叫她,一遍又一遍。
抱着她的力道有力紧窒,怕她凭空消失一般。
平日里看着强大到无可摧毁,任何问题都能迎刃而解,给她带来无穷安全感的人,在静谧无声的夜晚,在这个只开了床头一小片暖灯的卧室里,在她面前褪去一个男人的所有强势和冷静,如此脆弱而无助。
陆嗣音不知道为什么,比周子佩先哭是她。
她下巴抵着他肩膀,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流下的眼泪。
周子佩手本揽着她的后背,现在上移来到了她的后脑勺处,轻轻爱抚。
像是两个互相取暖的人。
“阿音,我母亲可以为了我长年忍受侮辱,小心翼翼地保护,又因为我撞见她的不堪,崩溃去世。”
对她来说,到底是一种解脱,还是一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