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说“阑什么炎我记不住名,请赤脚大夫来家里治,说必须得割,把肚子掏个洞。然后就烧,躺了几天就走了。好好的人肚子能掏洞啊”
姥爷说“那叫手术,不手术就得疼死,命不好吧,就赶上烧了。”
张兴明问“在哪做的手术”
姥爷指着下面的房基说“就在屋里,躺炕边上,缝肚子还是用的家里的针线呢。我也不敢看,就站在窗外面听着,我哥有扛棒,疼也不叫,一点声也没有。”
小兵在一边说“我操,不打麻药不消毒还没有无菌室,这能不烧吗”
李淳叹了口气说“那个时代啊,你们没经历过,有病了能找着人看就不错了,还奢望什么麻药消毒的,活下来是命,死了也是命,全看老天爷一双眼睛。”
姥爷走过去摸了摸老核桃树,使劝仰着头往上看,说“这么高了,扛回来栽的时候,才到我腰这,从金沟里面扛出来的,我哥说这个好,能结果。真能结,你和你哥小时候可是没少吃。”
张兴明点了点头,想起来小时候和哥哥拿着小锤子蹲在窗台下面,在宅基石上砸核桃的情景,笑了一下,耳朵里仿佛听见了抢核桃瓤的那只鸡的叫声。从小就不受鸡待见哪,他在心里说了一句。
姥爷扶着老核桃树,左右看了一圈,拍了拍核桃树,轻轻说“走吧,进堡吧。兵孩儿还要看他妈呢,咱这也没啥能看的了。走吧。”
张兴明问“姥爷,在这照张像不”
姥爷摇了摇头,说“不用照,全在心里啦。”
两个老人相扶着走向汽车,姥姥花白的头被风吹得飘散开了,在风里抖动着。
张兴明突然现,姥姥和姥爷的背,这会儿驼的这么明显。
风里,听见姥姥轻轻的说“那会儿,不卖就好了。”
山舒黛色,云卷斜风。
漫山遍野的野草已经开始黄萎俯,秋风一过,金黄色的树叶就随着西风起舞,轻轻的铺满了山间。
松树变得深沉了,矮矮的丛灌叶子早就没了,刺猥一样向四周伸展着它密密麻麻的枝条。
山垄上成片成片的栎树夹杂着桑树柞树掺合着苦楝,枝梢笼在一起着淡淡的紫色,远远看去像一片雾一样葱笼。由其是早晨起来晨雾初起的时候,在阳光下映照出一片一片极其美丽的景色。
山间寂静,间或间有一只什么鸟儿扑棱棱飞过,留一下一声脆啼。
苍鹰高高的在空中盘旋着,像一只风筝,随着风划着舒缓的圆。
空气中涌动着一股清香,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只是让人精神一爽,又悄悄的去了。
在山间林边,一片一片的高梁玉米已经枯败,枝叶交缠着站在田里等着最后的收割,其他的大部分田已经收完了,露出黑黑的土地,把一片沃野分割的支离破碎的。
张兴明和请假回来看妈妈的张兴兵,两个人陪着姥姥姥爷站在国道边上看着这一切。
房子已经没了,整个房基包括院子都成了菜地,只有几块地基石露在那里,国道边原来叉路的地方那棵老核桃树还在,高高的耸立着,有没有主人对它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核桃树下去一点的坡地上,是一棵枝干虬结的山楂树,不是山里红,是真正的山楂,山楂树下一块巨大的青石卧在那里,那是张兴明和哥哥小时候夏天的温床。
整个后园子都没了影,没了和其它菜田的界限,地边原来的一片李子树已经不在了,怕是成为了谁家灶下的一蓬烟火,苹果梨树到是还在,也被砍掉了几根枝桠,顽强的站在地边。
原来院子那头的路这会儿已经长满了荒草,路边上几棵高大的杨树还是那么挺拔,像利剑一样刺向天空。原来的几户人家都已经迁到堡子里面去了,但那几家的房子还在,房上黑漆漆的茅草在秋风里抖动着。
钟老四家院子与这边土路相连的小桥已经垮掉,只留着一根歪扭的桥桩立在河边,张兴明想起来哥哥拿着小棍敲打它的场景“长红,钟长红,出来。我有弟弟啦,我们一起削你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