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暃看着苏寄春颤抖地推过来的药盒,屈辱感猛地袭来,笼罩着他,犹如被巨石压住心口。
一直以来,盛暃都过得很好。
可以说全世界的人都在迁就他。
在青阳帝都,世家少爷们因为他的身份,不管真心或假意,都会顺着盛暃;来到太乙学院,也有各路好友,还有牧孟白无论如何都顺着他。
父亲和母亲更是最宠着他的人,就算是顾乾和虞岁也都因为各种原因,对他忍耐度很高。
快死了有父亲给的名家赐福,试炼失败有教习护着,就连身受重伤,也有同样比他伤得更重的人日夜呵护。
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发脾气,所有人都得受着。
明明过得比任何人都好,为什么还是觉得自己如此狼狈不堪。
此刻苏寄春一个虚弱无力的动作,却让盛暃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从巨大的屈辱感中缓过来后,却只剩下茫然。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盛暃沉默地盯着苏寄春,没有动作。
苏寄春却再也撑不住,眼皮一合,昏死过去。她烧得浑身发烫,呼吸微弱,似乎再过几个瞬息,这具身躯就会彻底失去生命力,在天亮时分变得僵硬。
盛暃看得出来苏寄春要死了。
等苏寄春死了,他就退出这次夜行试炼,这样就不会有人知晓他和苏寄春的交易。
狭窄的洞穴里寂静无声,不知多久过去,惊雷声响起,雷光炸响,短暂的照亮了漆黑的洞穴。
男人缓缓起身,将药盒里续命的药喂给了苏寄春。
……
苏寄春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醒来还是在狭窄的洞穴中,却不见盛暃的身影。
眼睛又痒又痛,苏寄春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抓伤口,意外发现双手都被缠了药布,就连脸上都裹着厚厚的药布,又闷又痛。
清醒后,她就痛得掉眼泪。
受伤的右腿也被做了处理,夹板固定,让她行动不便。
苏寄春挣扎着起身,想出去看看,要怎么才能活着出去。
她还没站起来,在外边杀了无主契神的盛暃就回来了。盛暃看着少女狼狈挣扎的模样沉默不语,苏寄春则是呆住,没想到他竟然还在。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莫名的尴尬。
盛暃也没有要上前帮她的意思,而是从机关盒里拿出清水放在苏寄春身边,又转身离开了。
苏寄春看着那一杯清水,不知该喝不该喝。
忍到后来实在忍不住,她还是喝了。
盛暃定时定点来给她清水、食物、药,苏寄春待在洞穴里,盛暃待在外边,两天过去,他们没有一句交谈。
第三天,盛暃倚着山壁闭目冥思,听见里面传来动静,睁只眼向后瞥去,看见少女艰难地撑着墙壁,一瘸一拐地出来。
苏寄春走得很慢,因为痛苦身子发抖,却没有停下,走出洞口的时候,她鼓起勇气,主动看向盛暃说:“我要走了。”
盛暃看着她此时的模样,听见这句话不客气地嗤笑出声。
苏寄春被他笑得抓了抓手心,将衣袖攥的更紧。
“我、我答应教习的事做到了,给你处理了伤口,没有让你死。”苏寄春低着头,不再去看他,断断续续地说道,“教习帮我们换了地方,顾乾找不到你,也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所以我已经完成我该做的事。”
盛暃听她提起这事,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以为苏寄春在嘲讽自己。
“你去哪?”他问,嘴毒嘲道,“就凭你现在的样子,你能去哪?”
苏寄春颤声答:“我想回家。”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盛暃神色一顿。
苏寄春带着哭腔又压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她说:“我的脸毁了,变得很难看,还瞎了一只眼睛,现在陛下肯定不会再喜欢我了,这样我就可以回家。我很想我娘亲和父亲,我、我一直都很想回家……我不想死在太乙,我想回家……谢谢你。”
她说到后来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何种情绪,话说得语无伦次,哭腔压制不住,最后崩溃地哭了起来。
盛暃看着眼前崩溃的少女,神情却无比的冷静和近乎残忍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