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拉文卡反覆思考著他這句話的意思,但她怎麼都想不明白。雷古勒斯又不是什麼魔法召喚生物,周圍人陷入危難他就立刻現身,世界上有這種巧合讓他剛好也在門扎,又剛好遇見斯拉文卡生死攸關的時刻嗎?
「我們到了……」他說,拉著她走進一棟木製的小屋,斯拉文卡很匪夷所思,因為這裡面什麼都沒有,除了坑坑窪窪的積水,一些看不出模樣的垃圾,橫七豎八堆疊的粗木條和零零散散的小草垛。
「你開玩笑吧……」斯拉文卡喘著粗氣說,像是剛翻過一座山。雷古勒斯終於放開了她不堪重負的胳膊,她搖搖晃晃的走到一個還算大的草垛那靠著坐下,雷古勒斯則機警的站在窗邊向外看。
「不然你以為這能有什麼高級酒店?」他轉身走到斯拉文卡旁邊,擠著她也坐了過來。
「這很濕……」
「不然你以為我們會坐在蓬蓬的、柔軟的沙發上嗎?」她學著雷古勒斯的語氣說道,他沉默的看了她一會,然後起身對草垛施了幾個咒語。現在舒服多了。
斯拉文卡等著雷古勒斯先開口透露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門扎,又為什麼剛巧知道她掉進了河裡的事,但她等了一陣,聽見的只有外面沙沙的葉片摩擦聲和動物叫。斯拉文卡有點不解的扭過頭,模糊見看到那張近在咫尺的臉上有幾分疲憊,不是劇烈運動後體力耗盡的疲憊,更像是一種心理上的怠倦,仿佛人生走入了窮途末路。
「你還好嗎?」斯拉文卡問。雷古勒斯也扭過頭,可這樣的話她們倆在視覺上就太近了,斯拉文卡下意識地扭了回去。
「我很累……」
她以為他是在說剛剛勇進激流冒險救她的情節,斯拉文卡把感激送到了嘴邊,但她又突然好奇,在她將死的那一刻,倘若少了唐妮跟雷古勒斯任何一個,她還能不能活著坐在這。
「謝謝你,」斯拉文卡說,「謝謝你救了我,雷古勒斯。」
也謝謝你,唐妮。她在心裡感謝道。
「這是臨終遺言嗎?」他突然玩笑說,斯拉文卡勉強憋住笑意。
「是,我還打算把『雷古勒斯今晚為何出現在門扎』這個問題帶進墳墓。」
沒人說話,沉默只持續了幾秒,然後她們倆很有默契的笑出聲。
「所以你真的不打算說你今晚為什麼會這麼湊巧的趕過來救我?」斯拉文卡笑道,雷古勒斯不笑了,但還揚著嘴角,過了一會他說,「這世界上根本沒有絕對的巧合,我就是來找你的,斯拉文卡,所以我才能找到你。」
「為什麼?」她很害怕他會說出帶點曖昧傾向的話。
「因為……發生了一些事,一些不太好的事……」斯拉文卡沒急著問他具體是什麼,雷古勒斯停頓一下,接著道「奇怪……我跟西里斯從小就不怎麼親密,然而發生這種事,我的第一反應卻是找他。過去的這些日子裡,一些回憶的畫面經常會在我的大腦中閃爍,像是人在死前思緒里回放的人生經歷。」
「你找他了嗎?」斯拉文卡輕聲問。
「我找了,」他說,聲音終於不再是輕飄飄的,「但我沒說那件事,他對我的態度很不屑,所以我就想……任憑他心中我的固有形象那麼發酵下去。」
「我告訴他說我很害怕,我確實很害怕。」雷古勒斯說,語句里卻沒有很害怕的意味,斯拉文卡在想該怎麼接話,他便話鋒一轉,說了一件令人不安的消息——「你知道你被黑魔王盯上了嗎?」
「我、我不……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斯拉文卡忍不住再次看向他,雷古勒斯長呼一口氣,「六月——六月底?你參加了一個地下決鬥比賽,這很危險,很多食死徒也會去看,有人注意到了你。黑魔王想要拉攏你,按理說你不應該對這件事一無所知的。」
「沒人找上我,只有我找食死……」這句話還沒說完,斯拉文卡突然就懂了。她去琥珀公寓看房子那天總覺得自己被什麼人監視著,那天剛好就是決鬥比賽結束的第二天。斯拉文卡不敢細想,在那之後她再也沒碰見過鬼鬼祟祟的食死徒,不用想也知道,巴蒂為她做了什麼。
「要是沒有這種煩惱最好……總之,我想要找到你,說一些事情。」雷古勒斯說,「我問了西里斯,他沒給出什麼有用的信息,我就找了博恩斯小姐,她說你這些天因為傷心過度一直都把自己關在酒店裡。」
沉默,斯拉文卡知道他接下來會說什麼。
「我很抱歉……為你朋友的遭遇。」
「沒事,」斯拉文卡想一筆帶過,「既然這樣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門扎?」
「我當時覺得有點奇怪,但也沒想太多。」雷古勒斯忽然笑了一聲,「我給你帶了口信,沒想到當天晚上你就邀請我一起吃了晚餐,那頓飯很詭異你知道嗎?我試探了幾次,然後確定跟我吃飯的是巴蒂·克勞奇。」
「你可真夠了解我們倆的。」斯拉文卡揶揄道,雷古勒斯笑著搖搖頭,「就算沒有那頓飯我也會覺得不對勁,薩特里那次,你可不是在家裡傷春悲秋的人。我幾乎立刻就想到你怒氣沖沖的要找他們算帳的樣子。」
「然後呢?」
「老套路,」他說,「我去拜訪了瓊斯小姐的家人,以朋友的名義,我從他們那打聽到了發生在門紮上空的襲擊戰……」
「你不該打擾他們的,」她忍不住打斷道,「父母很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