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腳走進來,從深藍色的巫師外袍里拿出一個牛皮紙袋,斯拉文卡想到那裡面大概裝了什麼,果然——兩瓶牛奶,一些看起來不太熱乎的餡餅和一瓶果醬。他沉默的將這些吃的擺好盤,然後對斯拉文卡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顯然,這要比羅齊爾粗魯蠻橫的命令更讓人能夠接受。斯拉文卡坐了過去,象徵性的咬了兩口,嘉柏利再次退回到門口,臉上好似裹著一張面具,讓人找不出任何蛛絲馬跡。
「你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斯拉文卡放下餡餅問。
「要看你指的是什麼。」嘉柏利說。
「你、巴蒂、羅齊爾……還有你們口中的塞爾溫,你說的中轉,那些都是什麼意思?」問完這些,斯拉文卡似乎能聽見自己砰砰的心跳聲。
「你不是都有答案嗎?」嘉柏利說,頓了幾秒,他肯定道,「是的,斯拉文卡,我們都是食死徒,我們經常在這裡會面,討論下一次的任務、傲羅或者魔法部動向。」
「那不是真的。」天崩地裂都不足以形容她那一瞬間的感受。
「是真的,」嘉柏利輕聲說,「你的男友是個食死徒,去年一月,我們倆開始接頭。他幹的很不錯,不到一年就打上了黑魔標記。」
「那不是真的——他在魔法部工作。」
「黑魔王需要他留在魔法部獲取更多的情報信息。」
「除非你向我證明否則我不信。」她孩子氣地說,嘉柏利的表情變化微不可見。
「你愛信不信。」
「我要見他。」
「吃完上樓。」
「我不相信這是真的,」斯拉文卡感覺手背濕濕的,什麼東西在那上面留下溫熱的痕跡,嘉柏利難以覺察地皺了下眉,「1978年夏天他還跟我一起在傲羅辦公室實過習,他和我一起戰鬥過,為了捍衛正義,他甚至殺死過食死徒……也許你們搞錯了,也許那不是他,有人假扮成他的樣子……」她說著,發覺這些話是如此荒謬。
「吃飯吧……」
「為什麼?」斯拉文卡的聲音難以抑制的發著抖,「就算他要做食死徒那總會有一個理由啊?我是說……這根本就是無厘頭,我知道——我知道在他身上有一點點的陰暗面,但那不代表他會——他會殘害別人,參與屠殺。」這些詞彙忽然出奇的殘忍,「我了解他,我相信他不會是那樣的人。」
「糾結這些沒有意義。」
「他有告訴過你原因嗎?也許他被威脅了,有人抓住了什麼把柄,也許……他被矇騙了,有人承諾了什麼好處,你知道——他總是這樣,他總是有這樣那樣的擔憂,所以他什麼都不肯說,哪怕他陷入了麻煩——」
斯拉文卡很吃力的深吸一口氣,卻還是沒能消掉那股窒息感,嘉柏利的冷靜又或者說冷漠讓她難以置信。在她們面前好似轟然崩塌了一座高樓,斯拉文卡受了極深的驚嚇,嘉柏利卻毫無波瀾,只是靜靜的看完全程。
「他是個忠誠的追隨者。」嘉柏利說,斯拉文卡懷疑在他眼裡看到了一絲悲憫,「他是自願的。」
「別說了——」
「上樓吧,說這些只是在浪費時間。」
「我想要見他,拜託你了,給他帶個話,讓我見他一面行嗎?」
斯拉文卡終於看出來了,嘉柏利在忍受著什麼,他做了個咬唇的動作,對話空白過後,他只吐出一句簡短的命令——「上樓。」
他肯定到忍耐的極限了。斯拉文卡心想。
嘉柏利不像羅齊爾,在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陰狠讓斯拉文卡有理由相信,他會在受不了的時候用更聰明,更能震懾到她的手段讓她乖乖服從命令。斯拉文卡絕望地閉上了眼,行屍走肉般挪回房間。
這裡又黑又淒涼,哪怕嘉柏利稍微拉開了窗簾,讓遠方微弱的光踏進來,這裡還是壓抑的要命。
「過來——坐到這。」他用魔杖指了指壁爐前的那把單人沙發,接著點燃爐火,「他後天會回來的。」
斯拉文卡發著抖,拖著疲憊的身軀坐進那把椅子。爐火燒起來了,張牙舞爪的在黑暗中跳動,試圖吞噬寒冷。
「明天羅齊爾回來交接,希望你不要讓他難辦。」嘉柏利說,在她們身後傳來一句鄙夷,畫像里的老太太責備斯拉文卡不尊重她的曾曾曾孫。
「你還吃飯嗎?」
斯拉文卡沒回答,她只是盯著眼前的這抹紅,很長時間,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在她腦海中只有過去記憶帶來的模糊感覺。幾分鐘前,她還有無數個疑問,如今,那些問題全都匯聚成了一句話,又或者說是一個巨大的恐懼。
「你覺得他變成這樣有我的責任嗎?」
回給她的只有噼里啪啦的火聲,和老太太懶洋洋的提醒:「我的曾孫已經走了。」
斯拉文卡不知道她有沒有讓羅齊爾難辦,那天之後她就不怎麼說話了,當然,她也吃不進東西。等待巴蒂回來的時間有一種飄渺的遙遠,兩天中,斯拉文卡最感興的是把身體泡在浴缸里,等著十指全皺的不成樣子。有時候她會直接跳進還滾燙的水中,體會那種燙的發疼的感覺,仿佛這麼做會讓她心裡好受一點。
兩天後的夜裡,也可能是凌晨(由於全天拉著窗簾讓她對時間沒什麼概念),她把自己燙的像著火一樣紅之後,飄忽著走出浴室,恰巧碰見了剛回來的巴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