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承沒反駁,只是皺著眉嫌惡地說:「把他臉蓋上,看著反胃。」
李識宜錯愕地看著當年的譚承。
譚承卻撇開臉,避開視線,輕描淡寫地穿過十數年光陰,給了如今的李識宜重重一擊。
他像扔垃圾一樣扔了件校服到地上,正好蓋住了男孩的臉,隨即就將手插回兜,轉過身,一眼都沒再往地上看。
李識宜全身關節都僵硬了,眼底光彩一點點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困惑和難堪。他臉色白得像紙,雙手卻在身體兩邊攥成了拳頭,脖子上的青筋盤錯突起,上下牙關咬得太緊,五官顯得異常扭曲。
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當年,那種萬念俱灰、孤立無援的處境瘋狂朝他襲來,讓他透不過氣,把這些年好不容易積攢的平和沖刷得一乾二淨,渾身上下每一根神經都在戰慄和嘯叫。
屏幕畫面還在播放,但到他眼裡仿佛定格了,一動也不動。他好像什麼都看見了,又好像什麼都沒看見。
不知道過了多久,視頻終於結束。李識宜沒再有其他表情,只是回過神,低啞地喃喃了一句:「……這才對。」
這才對。
他緩緩向後一坐,深深陷進了椅背里,眼睛微微垂落,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
可能是太久沒聽到動靜,外面的旺仔跑進來,跳到他腿上求撫摸。他默然地注視了一會兒,想起之前的一些時間,一些稱得上美好的時間,好得令人麻痹。
多諷刺?竟然有一天會用美好來形容那些點點滴滴。
一股從心底升起的厭惡和灼燒感湧進胃腔,李識宜急促起身,衝進衛生間吐得昏天黑地。吐完以後他咬著牙站起來,走兩步都天旋地轉。
與此同時,兜里的手機發出突兀的震動。
「餵?」譚承那邊很吵,語調還是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帶著那種獨屬於他的惡劣親昵,「去哪了,電話不接微信也不回,想造反是吧。媽的,碰上幾個能喝的了,往死里灌我,我這邊一時半會兒還走不了……你先睡吧,門別反鎖啊,否則晚上有你好受的。」
李識宜深吸一口氣,冰涼的唇上下碰了碰:「譚承,我問你一句話。」
「什麼話?聽不清,你等會兒。」過了半分鐘,他應該是換到了什麼無人的地方,「說吧。」
「譚承……」
譚承嘶了聲:「嗓子怎麼搞的,怎麼啞了。」
李識宜閉了閉眼:「當年耿維他們毆打我,你參與過嗎。」
電話那頭猛地沉默,仿佛被抽了真空。
過了半晌,譚承似乎走到了一個更為安靜的地方,低聲道:「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
「我想最後聽聽你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