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朝為何總是重文輕武嗎。」江穆安伸出滿是繭子的雙手,烤著炭盆,火光映照在他眼底,顯出幾分父親的柔情。
江聞夕知道他現在不是想問自己,而是在自說自話,所以沒有搭腔,只是圍了過去,跟著一起烤火。
「對於盛世而言,屬國歸順,疆域安寧,那麼打下樑域這三瓜兩棗真的沒那麼重要,沒有戰事隱患,便不需要那麼多武將,樞密院那些什麼都不懂只會紙上談兵的酸臭文臣這麼多年能對我們指手畫腳,何嘗不是陛下的默許?前有樞密院『以文制武』,後有軍情日報的嚴令,我們就算能得意一時,但打退了梁域人之後呢。」江穆安語重心長地拉過兒子的手,在上面拍了拍,「聞夕,天大寒,行軍難,這種時候切不可掉以輕心。」
「父親,糧草還夠幾日的?」江聞夕心中隱隱覺得不妙,忙問,「哪怕還未班師回朝,但朝廷那邊已經開始忽視我們了,對嗎?」
江穆安沒說對也沒說不對,只是長長地嘆了口氣:「撐不了幾日了,你也看到了,梁域人敗逃後,這城池內連全然空了,什麼都給我們留不下。他們看似退卻,實則用了『迂直之計』,應該是摸清楚了咱們陛下的心思,知道『軍無輜重糧食則亡』的道理,這樣佯裝大敗,實則是逼迫我們深入梁域進行軍爭之戰,可軍爭為利,軍爭亦危,帶著輜重,會影響三軍度,若拋下這些卷甲冒雪急進,兵士疲憊,將帥亦會陷入危險之中,梁域境內,我們不知險阻,沒有地利,必然吃虧[1]。」
「所以朝廷之內,只知捷報,不管我們處境如何,遑論死活。」江聞夕心口的熱血漸漸涼了,他握著父親的手,突然知曉父親教給他的道理他一輩子都學不完,年輕氣盛的他甚至常常不解,等到懂時,卻是因為他的自負狂傲而身臨險境,悔不當初。
他坐在父親身邊,虔誠發問道:「父親,眼下我們能做什麼。」
「看今日的大雪,朝廷無論是不是有心擱置,糧草都暫且送不進來。」江穆安緩慢地抬眼,一寸寸看過自己兒子的面容,「聞夕,眼下已經到了最要緊的時候,你可以帶兵為先鋒,去前方一城打探打探,看可否能劫掠糧草物資,若有,便能為我軍奪得一線生機。」
江聞夕啞然看向他,炭盆在父子二人面前灼灼作響,他們卻相視無言,在這片刻緘默里,江聞夕無聲地收回自己的手,只道了聲從命。
話都說明白了,父親卻依舊讓自己深入險境,而沒有選擇其他的將領,雖為父親,卻如此殘忍決斷。
江聞夕心灰意冷地出了營帳,抬起頭,大雪還在下。
可是短短半柱□□夫,他的心境卻大不如前。
再見到雪落,沒了風花雪月,只剩下淒涼。
他們身後的朝廷,一心想要過河拆橋,他仰仗的父親,想要他有去無回。
就像那日他不小心聽到的一樣,父親受妾室蠱惑,還是不想讓他回京去了。
太可笑了,虧他最後還信了他一次,把他視作敬愛的父親,多謀的主帥。
好啊,身為主帥,那人棄卒保車,身為父親,那人偏愛幼子,拋卻長子。
江聞夕慘澹地笑了笑,看清了自己這不被重視的一生,多可憐。
他還想,自己怕是等不到溫宛意給出的答案了。
畢竟是喜事,哪裡輪得到他啊。
作者有話說:
給醬柿子講個鬼故事——你未婚妻也拋棄你了(大悲)
注1:大致軍爭策略參考孫子兵法·軍爭篇,差不多就那個意思,我知道大家也不愛看,所以省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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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幫凶
◎是陛下的一把刀,也是幫凶。◎
「真相是什麼,根本不重要,對於陛下而言,心安才是最重要的。」
國公府,康國公百無聊賴中又去看自己的寶貝錦鯉了,冬日大寒,他捨不得那一池子魚,既怕魚被凍壞了又怕水面被冰雪封住賞不了魚,所以特意叫人搬了幾口陶缸半埋在地下,留個缸口出來,雪落時蓋住,很是保溫,無聊時還能揭開繼續賞魚。
而他賞魚時,身邊只留了周嬤嬤一個人陪同聊天。
「國公爺,此事辦的順利,全然是因為紫微垣的人也歸順了王爺,暗司三君中,只要紫微君與我們站在同一邊,那剩下的天市垣是沒多大用處的。」周嬤嬤遞上餌料,低聲道,「我與步星然上稟陛下,只道天市君是因為查這樁案子才殞命的,陛下沒有懷疑,此事便悄無聲息地過去了。」
「好。」康國公點頭。
「天市君死了,又因為太子血脈出了問題,陛下只會懷疑是東宮的人從中作梗,這根刺扎在陛下心裡,太子就一定不會勝過恆親王的。」周嬤嬤面色平靜地說著殘忍的話,「而我們去稟告陛下時,陛下並沒有多意外,可見當年與貞妃的爭吵確實與此有關,陛下他也懷疑太子來路不正,並非他與貞妃的孩子。」
「有陛下的懷疑,就夠了。」康國公寵溺地看著水面浮上來爭相奪食的錦鯉,笑呵呵地扭頭對周嬤嬤道,「你瞧,這魚多歡騰。」
「若論養魚之術,世間無人能與您爭鋒。」周嬤嬤還是面無表情的模樣,但在看向地里的魚缸時,眉間難得放鬆了些,「這幾條是宛意花大功夫為您尋來的,當時送來時還是魚苗呢,一轉眼,都這麼碩長鮮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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