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雅白衣男子有着满头的乌黑长,用了一根尚带有娇小花朵颤颤巍巍绽放的树枝束起,腰间挂有一根不知从哪折下的三尺树枝。
白衣男子看着房间周围的布置,轻声道:“奉春阁就是一个好地方,看到有这么多花朵挨过了严冬,能够在春天盛放,我就很开心啊。把手拿开把棋放下。”
坐在白衣男子对面的路灿灿地把白衣人的白棋放在一个黑棋虎口,收回自己的手。
白衣男子看都没看棋盘,随意落了一子,依旧将路控得死死的。
“投机取巧可没用。”白衣男子含笑道,“今三夏皇子加一位新伊布坦公主会面,左有神话窥伺安危,右有圣会大举来动。我曹延身为经家弟子,以主持公道为己任,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哼,说得这么大义禀然,前年贝凉被逼到往蒂玛尔兰赴死的时候你不出来主持公道?昨年圣会动天降使桂鱼郡百姓受难流离失所的时候你不出来主持公道?”路实在是想不出来活棋了,随手落了一子,对曹延鄙夷道。
“贝凉是神话朝府两方角力,桂鱼郡是碧原晴空谋划江湖,你说我一孤家寡人,惹得起哪一个?这柿子啊,还得挑软的捏。”曹延微笑道,“我读了这么多经典,又不是不知道,‘小人大器’的道理。”
“?”路一脸懵逼。
小人大器是什么鬼东西?我这么多年读的都是假书?
“你昨年都不敢动圣会和神话,怎么今年又敢说他们都是软柿子了?”路提醒道:“你想要和圣会神话掰手腕,看着你我合作同是一根绳上蚂蚱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要和大象掰手腕的野狗,小心最后别把自己狗腿掰断了,到最后得不偿失。”
曹延轻笑摇头:“圣会创立逾千年,为天下豪杰所惧。却早已有腐朽不堪、祸乱丛生之像。圣会虽然强大,然抱啃老木,枯糟不知变数,今迎回寒燚,已是取祸于己身,正是残破老朽之躯。观今日之时局,圣会外强中干,不值一提。”
路揉了揉额,语气严肃:“我不认同你的看法。圣会虽有诸多弊病,但绝不是看上去那么老朽不堪。如今寒燚来到,他们更是会齐心协力,剑指一处。”
曹延自信道:“寒燚乃取祸之道。你待观之,不出二十载,圣会必败。”
“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活一个二十年。说正事,”头花白的路喝了一杯茶,润了润嘴唇,正色道:“我把我所知道的神话告诉你,你安排我离开岐巍。只是,我怎么相信你有这个能力?把我送出岐巍,可不比在岐巍找到我。”
路和曹延同时将视线放回未完的棋局。
“圣会天夏所属已在星历元年腊月晦余覆灭,圣会已无力在天夏内轻举妄动。”在路惊异的目光中,曹延微笑道,“今日前,神话还可进入天夏,然今日后,神话在天夏将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虽然今天,他们把岐巍围的水泄不通,但相对的,我能进来,当然也能出去。”
路挑了挑眉,掩下眼底惊异,不过他还是对曹延后面的话略感有些好笑,于是上身缓缓前倾,声音微低:“曹延,你凭什么?”
曹延微笑抬手止住路前倾的上身,道:“你只知我是经学家,天夏的太学学生,却不知我真实身份。”
“真实身份?”路缓缓坐好,注视曹延。
曹延看向棋盘,拈起一颗白子,举起对路笑了笑,道:“该我走了。”
路有些不解。直到曹延一子落盘,随着“啪”地一声,那颗在市面上连一文钱都值不到的白子落在棋盘上,却像一颗星星坠落棋盘,仿佛将整个棋盘上的所有白子都连接起来,一瞬间几乎所有棋子都在躁动。
棋盘隐有天外之声。
路忽然口干舌燥起来,下意识舔了舔湿润的嘴唇,上身微微后仰,让自己更远离,眼睛却死死盯着棋盘,一刻也不放松。
于是他看见,棋盘之上,有白雾自每一颗子笔直升腾而上,穿过屋宇穿过九霄穿过凡界的隔膜,直达上界。
曹延微笑道:“长生不死,察天下事,落子为气,算无遗策,世称‘仙人’。这个身份,你可满意。”
他用的是陈述句。
“呼。”路缓过神来,用力地吐出一口气,他深深地看了眼曹延,起身拱手行礼:“图腾再会”,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份薄薄的信封,放在桌上,转身离开。
路没有问什么“你不怕我告密”或者是“你不怕我杀你”之类的愚蠢问题,因为他已经明白,他们必须合作。
“有点少啊。”曹延拿起信封摸了摸,只要一张纸的手感。
“这里面已经是神话在夏6的大部分布置了,”路一边离开一边道,“神话并不知道我得到了这份名单。”
“最后提醒你,”路站在门口,缓缓道,“你所看到的,只是他们想让你看到的。至于我为什么敢笃定你这个‘仙人’也算不透他们,我想你应该知道答案。最后,”路回头,白苍苍落魄模样的中年人,忽然咧着嘴笑了,“活着。”
曹延的手顿了一下,然后他看着路,微笑着点了点头。
……
思照客栈之外,一处酒楼之上。
五个布衣男人分坐于酒楼上下,一个个眼睛都有意无意地向思照望去。
待一人酒足饭饱后,他提起旁边的沉重木盒,笑着让老板找了零钱,然后向东而行。
其余四人皆虚举酒杯,倾了一地。
……
西阳道某处宅邸厅堂中,一张巨大的岐巍城市沙盘前,站着于宋与数位中年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