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愣住了,还总是脑子一热一热的做事,这是在敌后,伪装自己,迷惑麻痹敌人,每次行动都要预想行动的每一个细节,并想好想清楚后手是什么……他又自责自省着说:“好吧,听你的。”
苏阳站起来说:“那姐,你去好好梳洗打扮一下,我去准备行李。”
李梅梳洗打扮了一番,出来时苏阳已经在客厅等她,地上一个大箱子,她把手里的包袱给苏阳,说:“这么大个箱子,都装了什么?把我这几件衣服也装进去。”
苏阳打开箱子,说:“一部电台,两千大洋,两把盒子,四颗手榴弹。”其实苏阳背囊里还有十根大黄鱼,两万法币,一千大洋,但他没有说。
李梅眼睛一下亮了,蹲下身,问:“哪来的电台?”
苏阳一笑说:“姐,这你还要问,当然是从敌人那里缴获的。”
李梅忧虑的说:“这些一旦被查不都露馅了?”
“当然不能被查,我们只能蒙混过关,实在过不去只有和他们正面干。”苏阳说着拿起一颗手榴弹说:“姐,这玩意怎么用?”
李梅接过手榴弹,拧开后盖,取出拉环套在手指上,给苏阳演示一遍投弹。苏阳立刻明白了,重复了一遍,又放回箱子。
由于拉着黄包车,苏阳选择出南关大街,往东走官道,这里有到洋河镇的马车大道。果然,早晨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出城的鹿寨口有一个皇协军一旁站着,但并不一一检查,苏阳拉着黄包车,李梅坐着,行李箱就横在李梅脚下,两人没停,顺利出了城。苏阳一路顺着大道跑一会走一会,遇到上坡,李梅下车手扶着车辕帮忙,有一下没一下的拉着。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无能,没一点用处?”李梅也不看苏阳,低头问。
“还在为昨晚的事跟自己过不去?”苏阳却看着她默然一笑,说,“在根据地韩部长曾给我说,你有文化,政治觉悟高,要我多向你学习,积极进步,早日加入党的队伍。当时听了觉得理所当然。
“昨晚的事让我又想起韩部长的话,论讲文化讲政治,我十个加起来不如你,论杀人十个你加起来也不如我。就说霍志奇,在我眼里,你比他强十倍,你的强处在政治文化方面。同时我也比他强十倍,我的强处就是杀他十次他一次还手能力都没有。可是反过来你和他比杀人能力,肯定比不过,我和他比政治文化也比不过,这样比我们两人就都输了。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我们用我们的短处和别人的长处比较,而忽略了我们的长处。也就是说人各有长处,我们要清醒的知道自己哪里长哪里短,时刻记住要扬长避短。
“就说遇到霍志奇,你把我推出去,我们就赢了,可你偏要自己面对,结果我们输了。昨晚本来应该是我做的事,你去做,会出问题毫不奇怪。姐,这件事你一定要想明白,以后这样的事会很多,不该你做的事不要犟着自己去做,你一定要做也必须叫我一起去做,或采取其它措施后再做。别事情一不顺利就着急上火,不管不顾,把自己不当回事,还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李梅禁不住看着他,要在以前,苏阳这样说,她几句就怼回去了,这不是在教训她吗?今天听着却格外舒服,心里还乐的不行,忽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苏阳被她笑的尴尬的问:“我说错了?”
李梅的心里就像乌云翻滚的天,正压的她透不过气来,苏阳的话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抚了抚,乌云变薄变淡,天渐渐明亮了起来。她还忍不住还想笑的问:“你今年多大了?”
苏阳莫名其妙的说:“十八。给你说过。”
“唉!”李梅叹息了一声。她一直把苏阳当弟弟看,现在才感觉到,苏阳对事物的认识和理解深度远在她之上。文化是什么?文化是别人对事物的认识和理解,获取文化固然重要,它是一个人认识和理解事物的基础,但文化并不能解释一切,更不能完全解释眼前遇到的事物,因为事物的复杂性深刻性不是现有的文化所能完全认识和解释的,眼前的事物更含有全新的意义,能深刻的认识和理解眼前的事物,才是一个人真正的能力。她不无嘲讽的说:“我二十三,比你大了五岁,怎么感觉你比我还大还老成呢。”
苏阳倒有些羞涩的说:“姐,你说什么呢?你永远是姐。”
李梅的心情就这样突然好转,昨晚的事就好像已是久远生的一样,她再不是一味地自责和否定自己,他要好好理一理自己的“长短”,去努力挥长处,克服短处,他的理想还在,她追求革命追求真理的路还是宽广的,共产主义的灯塔就在她人生的前途上,还是那样光辉灿烂。她庆幸认识了苏阳,认了这个弟弟,在她几次差点跌倒的时候,把她扶了起来。两人一路愉快的拉着话,不知不觉走出三十多里,到一个三岔路口,要往洋河镇拐的时候,迎面过来一辆驴车,拉一车秸秆,赶车的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大爷,苏阳问:“大爷,柳寨子庄还有多远?”
赶车的大爷停下来认真的打量着他们,反问:“你们去柳寨子?”
“对。”苏阳见他这样问,是知道去柳寨子庄的路的,又问:“大爷,您知道去柳寨子庄的路怎么走?”
“知道。”赶车的大爷说,“你们去柳寨子最好走山里小路,我这板车能过,你这车也能过。千万不要走洋河镇过,也不要绕张店子过。”
苏阳问:“为什么?”
赶车的大爷反问:“你不知道柳寨子住着什么人?”
苏阳见他这样问,也不隐瞒说:“八路军阳城县大队。”
赶车的大爷笑了,说:“你知道就好。不就为防八路,两头的镇子都修了炮楼,盘查的可严了,那些驴日的雁过拔毛,不好过。”
苏阳又问:“山里小路在哪?”
赶车的大爷说:“再往前走二里地,别过洋河,顺右手往山坡走。”
苏阳和李梅同时说:“谢谢大爷!”
县城到这里逐步起高,向南部山区走,赶车的大爷说的山路,其实就是一个横卧着的三十多里的山丘,洋河镇在东边,张店子镇在西边,两个镇子相距近三十里地,柳寨子庄就是两个镇子之间的一个村庄,地势比较高,与南部大山相连,一条乡道蜿蜒起伏,把两个镇子串了起来。
苏阳又往前走了两里路,果然不过洋河,顺洋河西岸再走一里多,上坡向山丘顶部走去,本是一条蜿蜒的单人行走的羊场小道,为躲避盘查,一些轻装的车辆也走这里,小路两侧的荒草压出了车辙。
坡不算陡,但毕竟是坡,曲缓而长,走车还是比较吃力,不到十里地走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到顶。顶部道路在山凹处绕了一个大弯,由上坡转为下坡。苏阳停住黄包车,让李梅坐上车,向着山下跑去。
又拐过一个大弯,蓦然一队皇协军相距不到百米,向山顶走来,总共二十七个人,一个残缺的排。苏阳停顿了一会,已无法回避,只有硬闯。李梅掏出枪打开枪机,又将枪和手塞进包里。
苏阳看了一眼李梅,说:“姐,把手拿出来。你别动,我来应付。”
李梅听话的又拿出手,坐着,两手压着包。她知道苏阳有本事,可眼前的情况苏阳能不能应付,她不知道,无法准确判断。可这该苏阳应付,她不能强出头,她现在已很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