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山手忙腳亂,從衣櫃裡找出一套乾淨的衣服:「你快把濕衣服換了,我去泡感冒藥。」
房門一關,頓時安靜下來,窗外一半昏暗,一半橘紅,隱約認得出來現在是黃昏。
沈晚欲扯過棉被蓋在身上,神志並不是很清醒,他看著白花花的天花板,以為自己回到了柏林。
黃昏是他一天中最難捱的時候,他的目光無論移向何處,都是破碎泥濘的人間。
沈晚欲在這一刻發瘋地想念孟亦舟,病痛使他昏沉,思念讓他忘乎所以,他伸長手臂,費力地拿過外套里的手機,摁亮屏幕,撥通了孟亦舟的電話。
響了很久,久到像個空號,那頭才接起來。
「現在是下班時間,」孟亦舟低沉的聲音像和煦的風聲,從天邊飄過來,止住了沈晚欲不停打顫的寒意,「沈編劇。」
熟悉的聲音似近似遠,猶在夢中。
「孟亦舟。。。。。。」沈晚欲的聲音像是從嗓子擠出來的,他不敢太大聲,每當黃昏,或者意識不清的時候,他就會出現幻覺,生怕一個不小心,就驚醒了任何與孟亦舟有關的夢。
孟亦舟察覺出他不對勁:「你在哪兒?」
沈晚欲將手機貼近臉頰,隔著千里距離,卻像真實地貼近孟亦舟呼吸:「我好想你。」
第56章夢回柏林
吃了藥,沈晚欲被拖拽到浴室,他強忍著不適沖完澡,剛穿好衣服褲子就站不住了,一頭栽在洗手盆上。
腳底的血泡還沒好透,額頭再添傷,蕭山拿了毛巾進來,見沈晚欲半跪在地,嚇了一跳,連忙彎腰攙扶。
一瘸一拐的回到床邊,沈晚欲仰面躺倒:「蕭叔。。。。。我沒事。。。。你去休息吧。」
蕭山板著臉:「你這鬼模樣我怎麼放心走?」
沈晚欲以手掩面,不願以狼狽的樣子示人,撐著最後一絲清明好說歹說,總算把蕭山勸走。
沈晚欲在昏沉里做了個夢,夢見二十歲的他站在柏林出站口,平生第一次來到完全陌生的國度,周遭人來人往,說著他半熟不熟的語言,他越過人海,站去最高的站台,回頭眺望,卻再也看不見故鄉。
柏林繁華,沈晚欲穿著老舊的衣褲,活像個鄉巴佬,他跟這條街格格不入。掏了掏錢包,空的。
沿著主街道走了很久,只有餐館在招聘,沈晚欲來回打量快餐廳的門牌,老闆倚著門沿,他沖徘徊的少年吐出口煙:「i11stduasessenoderas?(你想吃東西還是要幹嘛?)」
沈晚欲雖然會德語,但正兒八經跟本地人交流起來卻不太流利,他臉色有點紅,用撇腳的德語問道:「netIhrergesnet?(老闆,您店裡招人嗎?)」
金髮男人上下打量他一番,手指粗糙,瞧著像窮苦人家出來的,模樣偏偏生得好看精緻,當服務生不錯,客人會喜歡。那男人說:「JairsuneteuroprostundefürTei1zeitarbeitund12eurofürdiderJobistenetdega1duvo11zeitigodertei1zeitiderLohnirderstnanetszeiarbeitgezah1t。(我們招全職或者兼職員工。兼職時薪1o歐全職12歐。但是不管全職還是兼職都很累。工資做滿半個月再發)」
沈晚欲連忙保證;「InetTei1zeitarbeiten,enndasm?icversprenetinetgversneterde。(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兼職,我向您保證我不會不告知就走的。)」
金髮男人仔仔細細,再看沈晚欲一遍:「hastdueinengü1tigenpersona1aueis?scharzarbeitisthierübera11verboten。(你有身份證嗎?黑戶可是不允許的。)」
沈晚欲點了點頭:「Ja。Inetdhabeeinstudentenvisum。(我是學生,有留學簽證)」
金髮男人把煙咬在唇邊,舉高他的簽證:「hah…einstudentmitstudentenvisum?dukonzentrierstdinetiundhastimmernochZeit,umzuarbeiten?(留學生?不好好學習有時間出來打工?)」
沈晚欲揪著衣角,陌生環境裡讓他感到不自信:「meinemutteristsehbraunetvie1ge1d。(我、我媽生病了,需要很多錢)」
老闆看完他的簽證,嗤笑一聲,也不知是真是假地說:「h?rmahastkeinea11gemeinearbeitser1aubnisunddeineer1aubtearbeitszeitistz,sonstmacheichmichstrafbar。(聽著,小伙兒。你沒有工作簽證,允許工作的時間太短了。我不能雇你,否則要挨罰。)」
老闆說完就要轉身,沈晚欲連忙扯住那男人的衣袖,他需要生存,需要錢,他哀求老闆讓他留在這裡,哪怕減免時薪。
那男人摸著下巴,沈晚欲的反應仿佛正中他下懷,他最後說:「naja。。esistdonetm?g1inetineinetur8europrostunddui11st,b1eibeinfanetinet。(讓你在這工作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只能付你每小時8歐。你願意就留下,不然我也沒辦法。)」
沈晚欲沒再多說什麼,跟著老闆去了後廚,來這裡打工的大部分都是本地人,有個很熱情,總是能用最快度洗完堆積得像山一樣高的盤子,他把絕技教給教沈晚欲,他常常在水池邊一趴就是一晚上,腰疼得直不起來。
這樣行屍走肉般的生活,一過就是兩年,直到有一次蕭山來柏林出差,正巧進了這家快餐廳,沈晚欲這時候已經從清潔工升級為服務員,他快穿梭各色客人之間,被同事絆了一腳,不小心將可樂撒在蕭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