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明月鋒仔細打量一番印寒的身形,瘦了些,脊背依然挺拔,他抬手,親昵地拍拍印寒的肩膀,「博士畢業艱難,這段時間辛苦了。」
「不算辛苦。」印寒反手捉住明月鋒的手腕,死死扣在掌心,說話單刀直入,不留半點餘地,「你考慮得怎麼樣?」
「別逼我了。」明月鋒苦笑,「你想一輩子都見不到我嗎?」
因天生的性格缺陷,印寒比正常人情感淡薄,他不通人情世故,幸在天資聰穎,憑藉模仿和學習後天彌補缺失。但他也會難過失落,細微的消極像綿綿的針尖,接連不斷地刺激心臟,抑或是靈魂蜷成一團,被一隻手毫不留情地握緊,攥出豐沛的血水,餘下乾癟扭曲的軀殼。
印寒眉頭緊蹙,握住明月鋒的手失去力氣,驟然鬆開,他說:「我選擇不了父母,你不能因為害怕傷害他們,而肆無忌憚地傷害我。」海浪般的委屈將他裹挾,他心懷希望地等待,數著日子期盼,最終等來一句「別逼我了」,像是一記重錘砸向他後腦,將他砸得頭暈眼花,窘迫不堪。
「我不想傷害你。」明月鋒同樣心口酸澀,指尖麻木,他精於算計,卻又厭憎自己勢利的本質,不由得放低姿態,小聲安撫,「你何必執著於我,你相貌出眾,成績優異,校園裡愛慕你的人眾多,不管是男是女,」他頓了一下,強壓不悅,「悠悠阿姨和誠久叔叔都高興。」他強調道,「我也高興。」
「我不高興。」印寒冷硬地拒絕,「我不是你報恩的籌碼。」他眼神偏執狠絕,盯著明月鋒仿佛不是看暗戀十多年的情人,而是看恨不得碎屍萬段的仇敵,「咱倆就耗著,耗到棺材裡去。」
明月鋒背後一涼,他毫不懷疑印寒真能跟他耗一輩子,遂乾笑道:「先聊幫忙的事,行不行?」
第88章沒有道德的傢伙!
印寒看著他,冷笑一聲,問:「什麼忙?」
「我入職了一家公司,現在是斯賓塞中國區的總經理。」明月鋒說,「我需要一個法律顧問幫我查這些年的合同。」
「你想做什麼?」印寒隱約察覺明月鋒的意圖,「抓誰的小尾巴?」
「所有人。」明月鋒說,「我想裁員,但不想付賠償金。」他眨眨眼,做足了黑心資本家的姿態,「你幫幫我吧。」
月亮向來是芝麻餡兒的,印寒表示非常喜歡,他說:「好,但我有一個條件。」
明月鋒隨之後仰,生怕印寒撲上來親他,警惕地問:「什麼?」
「你知道我想要什麼。」印寒伸手捏住明月鋒的衣領,將他拽近一些,漆黑的眼珠泛著淺淡的笑意,「給我嘗嘗。」
「我給你開工資。」明月鋒艱難地保護自己岌岌可危的貞操,「一個月五萬,怎麼樣?」他用力推印寒的肩膀,小夥伴打小練習武術和搏擊,五個明月鋒也打不過一個印寒,掙扎不脫的明月鋒採取軟化政策,「印寒!你再這樣!我就找你爸去!」三個感嘆號代表了明月鋒的氣急敗壞,也掐滅印寒敲詐勒索的心思,他鬆開手,低落地說:「我幫你,不要錢。」
見印寒偃旗息鼓,明月鋒心生不忍,他以為的鐵石心腸在印寒這裡潰不成軍,長嘆一口氣,主動摸摸印寒的捲髮,將對方攬進懷裡,小聲提醒:「擁抱是可以的。」他的抱法十分潦草,肩膀貼肩膀,手臂繞到印寒背後,像哄小孩一樣拍拍脊背。
印寒不滿足於簡單的擁抱,他摟住明月鋒的腰,下巴埋進肩窩,惡劣地吹一口氣,看著對方的耳廓逐漸通紅,伸出舌頭舔了一下。
「我草。」明月鋒仿佛被踩了尾巴,猛地跳開,指著印寒口不擇言地罵,「我真的要找叔叔阿姨告狀了,你這個——」他噎住,說不出太過分的詞語,「沒有道德的傢伙!」修飾後的句子從罵人轉為撒嬌,明月鋒顯然意識到問題,他皺眉,苦口婆心地勸阻,「你好歹是法學博士,猥褻他人要判幾年來著?」
「目前還沒有出猥褻同性的補充條例。」印寒狡辯,「而且這不算猥褻。」頂多算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這是性騷擾!」明月鋒捏了捏滾燙的耳垂,氣惱地說,「離我遠點,你沒有擁抱的權利了。」
印寒看著明月鋒漲紅的臉頰,心下想笑,又覺得遺憾,長大的月亮沒有小時候好騙,連擁抱都成了奢望。他垂下眼,問:「什麼時候開始幹活?」
「明天,辦公樓就是後面那棟。」明月鋒指向十字路口對面的高樓,「二十層到二十八層都是斯賓塞,法務的辦公室在二十六層。」談起工作,耳垂的熱度終於降下來,他雙手揉搓臉頰,「需要我給你單獨安排一個辦公室嗎?」
「需要。」印寒點頭,「我還需要一個審計師。」
「我請好了。」明月鋒說,「我怕審計師受賄,你幫我看著。」
「好。」印寒說。
除去時不時的強吻突襲,明月鋒對印寒抱有百分之百的信任,這小子最愛干損人利己的事,通常這個「己」指的是明月鋒自己,他樂見其成。
「錢還是要給的,一個月五萬。」明月鋒遞來一張銀行卡,「這是你的工資卡,密碼是今天的日期,歡迎加入斯賓塞。」
印寒捏著卡片,看也不看地塞進口袋,說:「存著給你買禮物。」
一句話杵得明月鋒渾身不自在,他說:「給澤澤買吧,它年紀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