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令月急匆匆走进醉仙楼大堂,将银袋子往迎人的小厮怀中一甩,便径直往二楼跑去。
没搞清状况的小厮先是一愣,便赶忙提脚追了上去:“哎,娘子,娘子,玄通法师现下正在会客。您不得入内!”
柳令月只当没听见,兀自推开了走廊尽头雅间的门。
跪在蒲团上的左拜右叩的时雅筠闻声转过脸来,瞧见是她,惊慌地拢了拢衣袖,硬挤出个笑,问道:“阿月,你怎会在此处?”
“来帮大姊揭穿这个骗子。”说着,柳令月疾步走上前,手重重一抬,掀翻了两人之间隔着的那扇屏风。
里头人吃痛地“呀”了一声,自半倒的屏风下,捂住头躬身钻了出来:“姑娘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崔琮……”柳令月微微怔住。
眼前的玄通,高鼻深目,满头编发,操着一口不甚流利的大楚官话,分明是个胡人。
可那日她见过的那位,绝不长这般模样,也并无这样浓重的西域口音。
“什么崔琮,在下并未听说过。”玄通摸了摸鼻子,又暗暗朝门外的小厮递起眼色,小厮转而便往楼上跑去了。
“阿月,你究竟在做什么?”时雅筠此时也从蒲团上站起,“如此冲撞法师,当心走霉运。”
柳令月不知如何向她解释,只道:“大姊,你信我,这世间根本没有可以帮你联系亡母的术法,你即便是往钱庄里存上再多银子,她也收不到的。”
时雅筠冷哼一
声,轻蔑地笑起:“我便说你没安什么好心,今日特地为我送钱,也不过是想查我。在邀星楼没能甩掉你,竟还一路跟到这来了。
怎的,你想替云娘子和时旬讨回那些银钱?做梦罢,我从前便说过了,若不是我阿娘去世,还轮不到她云娘子来做填房,国公府的一砖一瓦,既有我的一份,自也要算我阿娘一份。”
柳令月摆了摆手,道:“大姊,我绝非此意,只是这玄通实在信不得。母亲还有些时日便要回京。倘若她知晓此事,追究起来,想必你脸上也难看,不若就此算了,随我回去,我替你向她说几句软话,咱们一家和和气气过日子,不好么?”
“说了半天,你是想给你婆母献殷勤呐?和和气气,你信么?”时雅筠道,“有工夫管我,不若去替她管管那几房姨娘。毕竟我母亲已死,威胁不到她的地位,那几位可个个鲜活妍丽,等着替父亲下崽呢。”
柳令月嘴微张了张,垂下头去,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突地又想起,恐是因着那香炉里的迷香,时雅筠才如此听不进劝。
若是将那香带出去,给府衙的人验看过,再由他们知会时雅筠,她应该便会信了。
于是,她照旧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帕,揭开案几上的香炉盖。
方想要蘸取一些,细细一嗅,才发现,原本那致幻的曼陀罗和闹羊花两味香料,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不过是香铺
里买来的普通合香罢了。
“这位娘子,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玄通面色凝重道。
时雅筠忙走上前来,一把将柳令月推到一边,才又向那玄通赔起笑脸来,“法师。别管她,疯子一个,您接着方才的说,要如何,我母亲的魂灵才可安息?”
玄通并不答话,只看了一眼跌倒在一旁的柳令月。
时雅筠一脸心领神会的表情,朝玄通连连道好,走到柳令月身畔,道:“还不快滚远些。”
柳令月握住帕子的手微微发颤,从地上一骨碌爬起,什么也没说,径直往雅间外去了。
门外两个人影,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慌忙闪进了隔壁的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