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服的门店,属实令人意外。
“我还是头一次往里面走。”
进入洗衣房街,地面不再清爽。早就吸饱水分的泥土泥泞不堪,像是一直在下局部暴雨。其上覆盖的用于行走的木板被泡得开裂发酥,走在上面,格里安总觉得下一脚就会跌入泥中。
因此他走得缓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过了一会儿,他停在一个洗衣房前,门面很小,再三确定了就是这家,推门而入。
按照下城区的习惯,没人会在进门前敲门。
这其实也是格里安判断妮卡是城里人的一个缘由,买香水敲门,进卧室也敲门,这行为不可能出现在下城区。
入门第一眼,是个肥胖的大婶,胖得能装下两个格里安。她吭哧吭哧洗着衣服,臀部多出的肉把凳子边缘全部覆盖,若非隐约露出四条凳子腿,没人会意识到,她在屁股下藏了个板凳。
();() 这是个“使徒”。格里安想。
她灵魂十分浑浊,是格里安见过的灵魂中浑浊程度最深的人。想必,她一定从魔鬼那儿获得了价值不菲的东西。
果然,能进行魔鬼改造的地方,怎么可能真雇佣一个纯粹的洗衣女工呢?
有没有可能,她就是能做魔鬼改造的医生?
胖大婶听见开门声,头也不抬,瓮声瓮气说道:
“价格和注意事项在您身后的墙上,一周后取衣服,洗完结账,洗坏包赔。”
“不,我来找安托莎。”
听到“安托莎”,胖大婶停下手中搓衣服的动作,但没抬头,闲聊般问道:
“您从哪知道的这个名字?”
“墙花。”
胖大婶终于抬头,用唯一的左眼盯着格里安。
她右眼带着眼罩,过短的绑绳勒得她面颊分成了好几节。最突出的那块肉上,有颗红肿的粉刺。
“墙花啊。”
她站起身,双手在衣服上随意剐蹭。
不过她身上早就被洗衣水弄得湿哒哒的,这么一蹭,仅是蹭掉了泡沫,手上还是滴着水,湿漉漉的。
“这边。”她说。
她并没有询问三天前的事情,就像墙花仍存在似的,招呼着格里安,往后走。
格里安跨过洗衣盆,堆积如山的脏衣服,跟在胖大婶身后,走进了个只能供一人行走的过道。
不对,厨房。
“帮我把这些放到外面。”
厨房尽头堆放了许多木桶,胖大婶弯腰拾起它们,一个个递给格里安,指挥着格里安轻拿轻放。
“入口在这下面?”
“对。”
“那里面的人是无法自己出来吗?”
“您问题怎么这么多,您的右臂不会就是这么没的吧?”
胖大婶努努嘴,把最后一个木桶放在格里安手上。
“跟人打架。”
多亏木桶不大,单手就能托起,不然格里安还没办法帮忙。
“那还真是不幸,”胖大婶说,“我眼睛也是打架弄瞎的,枪子儿一下射了进去,要是再深入一点,我就不会在这儿洗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