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還可以仙境中見面,其他的,以後再說。周榮甚至隱隱期待著下一次仙境,可以名正言順見到他。心中也沒來由地相信,只要現實中忍住不相見,就能找到離開仙境的辦法。等找到辦法……到那時也不遲。
起碼聶臻知道,他的心思和他是一樣的。
圍場的望台搭在西山主峰,滿鈞站在台上指揮,號令士兵從兩邊將獵物趕過來,供眾位貴公子射獵取樂。射累了,便在地上鋪開毯子坐下,聽著號角聲,飲酒行令,縱聲談笑。
來打獵的女眷也不少,有些不願同眾人混在一起的,便兩三個人相伴在林中慢慢溜達。周碩君認識了兩個合脾氣的人,也同著一起,打馬走過白樺林。陽光從疏疏的林間漏下來,天高雲闊,心曠神怡。
顧冬生和杜小嬋兩人還不會騎馬,只能被隨從抱到馬上,牽著在附近走了一圈。轉過彎時,突然遇到一位帶著灰背隼的少女。兩人都看得轉不過眼來,早忘了帶他們過來的東家。
西山側峰,響鼓山,三騎馬正並轡而行。其中兩人長得頗為相像。一人鞍邊掛著一隻死獐,仔細看,才看得到它喉間一道圓圓的箭孔;另一人鞍前還坐著一位黑膚少年,時不時低聲同他說笑。說十句,少年便回個一兩句。
第三名騎手乘是的一匹騮色山丹馬,在淮南很少見。他背上負著一柄重弓,一頭細辮子總在腦後,身姿挺拔矯健。
主峰上的呼喝聲傳過來,在山谷間震盪迴響。不遠處,一束瀑布倒掛下來,水花晶瑩,帶著魚的腥氣。
宋作吾拉住馬,看看天色,道:「那就從現在開始,看看到晚飯時候,你們誰更勝一籌。」說完又對著宋輕芝道,「哥,我的馬給了阿黎,回去只能跟你擠一擠了。」
宋輕芝道:「你不跟著去?」
宋作吾道:「我從來不喜歡這些打打殺殺,還是回去躺著喝酒對我的脾氣。」
他抱住宋輕芝的馬鞍,哼哧幾聲,爬了上去,對周榮二人擺了擺手,道:「周老闆剛剛那一箭真不錯,阿黎,你可要打起精神來!」
宋黎坐在馬上,似乎察覺不到他走了,睜著眼睛不知在想什麼。那兩人漸漸走遠,宋輕芝呵責宋作吾的聲音小下去,消失在林梢。宋黎忽然一振馬韁,如鬼魅一般,伏身貼住馬背,嗖一聲竄了出去,鑽入密林中不見了。
周榮估摸著宋作吾的意思,大約一半是想替聶臻出口氣,一半是要試他配不配得上聶臻,也許還有炫耀自己寵孌的心思,因此也不急著露出鋒芒,繼續朝前走去。
打到一隻雌鹿,便放在樹下,壘起土葉掩住,防止氣味擴散。
看看到了正午,他掏出乾糧來啃了幾口,喝了幾口水,見裡面空了,便去溪邊裝水。走到陡峭石岸邊,俯身下去時,忽然想起聶臻以前抓水獺的事情。那個方臉說就在響鼓峰上,雖然不知是不是在瀑布上游,周榮卻玩心頓起,想去找一找水獺。
第3o章此情無計可消除
白天水獺都在洞裡,八成看不到,但他還是牽著馬沿溪流一路上去了。沿途又打到幾隻野兔,順手綁在馬鞍邊。
到了一處地方,忽然聞到桂花清香撲鼻,他走過去看,只見一株野山桂密密匝匝開了滿樹的花。附近都是苦楝樹,唯獨長出了這麼一棵桂樹,不知道種子是怎麼帶過來的。這棵樹枝丫崎嶇,看著並不粗壯,開出的花卻堪稱繁茂壯觀,像是要把樹幹都壓塌了。
他驚嘆了一瞬,回過眼,猛然發現樹下有腳印踩過的痕跡,比宋黎的腳大出許多。下游瀑布隱約的震響中,多出了些許細微的動靜,和這片山林禽鳥格格不入,是人走動的聲音。
周榮心內微動,回過頭,看見聶臻涉水走過來。
許多天未見,再看到他時,卻好像他每天都在身邊,從頭髮絲都腳跟都無比熟悉。
白沫飛卷的溪水沒過他腳踝,又浸沒到小腿,讓人擔心他要落到水裡去時,他已經跨過了溪流,到了這邊岸上,笑道:「我掉了個東西在這邊,回來看看。」
周榮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過去的,等他回過神時,已經沖了過去,抓住了聶臻肋下,將他一把抱了起來。聶臻似乎嘆了一口氣,抓起他一隻手,放在自己臉上,道:「你摸一摸,不是假的。」
周榮面上有些發熱,把他放下,道:「你怎麼來了?」
聽到自己話音里忍不住的笑意,便覺得站不住,想要跳起來,抱著他一路從山上滾下去。
聶臻道:「我那天多嘴說了幾句話,過後覺得不放心,正好想起來他們今天要圍獵,往常都來叫我,抱怨我不出門,這次沒一個人吱聲,我就覺得不對勁。」
他說著,撫過周榮面頰,道:「宋作吾那小子怎麼捉弄你了?」
周榮道:「沒怎麼,讓我比賽打獵。」他抬眼看著聶臻,「贏了的彩頭是你給他的一個盤子。」
聶臻看了眼他馬鞍上幾隻兔子,笑道:「看來你是沒打算贏了。」
周榮心道,你給別人的東西,我要來幹什麼。到底沒好意思說出口,只道:「你想要我贏還是輸?」
聶臻凝目看著他,忽而傾身過來,面頰貼著他面頰,柔軟溫涼,是從未有過的觸感。
「他也太小氣了,就拿出這麼個東西搪塞,」聶臻在他耳畔笑道,「我們現在悄悄回去,讓他們到處找人好了。你要什麼,不如直接問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