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幼眠并没有抗拒他的拥抱。
唯一不好的是,喻凛的身形高大,身量又高,即便是坐在床沿边上抱她,方幼眠也不得不往上够了够身子。
这会子她没力气,脑袋瓜虚弱耷拉窝在他的肩上,额头贴着男人的脖颈,近在咫尺是他凸起的喉骨。
男人的大掌控着她的后腰,不叫她攀附得比较累,将娇小的她揽抱得严严实实,庇护在自己的臂弯当中,给予她一片舒坦的方寸之地。
方幼眠鼻息之间是男人身上清冽的味道,莫名令人安定,“”
吃了安神药,她睡了许久,中间醒过来一次,睁着眼看着幔帐顶,听着外面的雨声,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后半段便一直在做噩梦。
起初她梦到一些往事,是姨娘卧病,她照拂姨娘,又看顾弟弟妹妹的时候。
她还小呢,整个人站起来一侧的篓子高多少,但弟弟妹妹更小,裹在半新不旧打着布丁的襁褓衣当中,妹妹病弱,气息微微,脸色呈现出不自然的涨红,弟弟稍微好一点,还会蹬蹬腿。
姨娘躺在床榻之上,一动不动,因为身子实在太虚弱了,她一天都醒不过来几次,即便是醒过来,意识多数混沌,郎中说她快要死了,吃药也是于事无补,让方幼眠早点预备棺木。
郎中走了之后,方幼眠好久都没有从郎中说的话回魂,她看着姨娘瘦弱无比的面庞,姨娘年轻的时候在蜀地很有名,并非因为她的家世,而是因为她的美貌。
蜀地的人形容姨娘,用了一句话,百十来年都出不了一个这么漂亮的。
姨娘双亲早亡,而后寄养在了姨母家中,虽然姨娘没有说过,可方幼眠还是从一些细微末节得知她从前过得很不好,总是被人“欺负”。
姨母想将她“卖”,不,是许配出去,得到一个丰厚的钱财,收回她这些年对姨娘的供养。
上门求亲的人很多,后面还是落到了方家。
即便是过去做小,但因为方家给的银钱最多,方家在蜀地又有体面,这门姻亲很快便达成了。
姨娘一直想要一个家,虽然方家她是做小的,算是奴婢,但比从前要好,头几年很愉悦,后面她伤痕累累,跟小小的懵懂的方幼眠哭诉。
原来女子嫁了人,也不会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方幼眠给她擦眼泪,她哭得太伤心了,无比失态,粘稠的鼻涕混着眼泪把枕头打得湿透,和帕子一样能够拧出水来。
起初方幼眠还跟着她一起难过,会跟着她一起掉眼泪,后面听多了无比厌烦,甚至有些不耐。
为什么知道自己错了,悔得肠子都青了,却不知道回头,郎中说若是姨娘振作,还会有几年活头。
可她意识消沉,一蹶不振,即便一直吃药,可还是日渐虚弱,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管了,弟弟妹妹更像是方幼眠的小孩。
方幼眠有几次见到姨娘定定看着襁褓当中的弟弟妹妹出神,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看到姨娘的眼神当中流露出几丝恨意。
甚至生出了一丝可笑的想法,若是姨娘有力气,又下得去手,或许她会把弟弟妹妹掐死。
她很少抱过弟弟妹妹。
说是没有力气,不想摔到两人。
不知道姨娘的心意,但方幼眠却明了自己的心意,她有一段时日很恨她,在寒冬腊月里给人浆洗衣物换钱给她买棺木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