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兒,都是阿勒從老僕口中旁敲側擊打聽出來的,他轉著茶盞,問了句:「老頭兒和龍可羨母親這交情深啊,為這齣,本來已經淡出紛爭的程家,還要擔著被抬上局勢的風險。」
「欸,」老僕不敢苟同,「萬事只看值當不值當。」
「這麼說,為龍可羨是很值當咯?」阿勒來了這麼一句。
「自然,」老僕果然進了套,「二姑娘,唉……也是個可憐人。」
大伽正與龍霈——龍可羨母親是時下常說的青梅竹馬,只是二人呢,一個命里不動紅鸞星,一個瀟灑肆意心如磐石,皆對對方沒有半分非分之想,於是安安生生做了數十年朋友。
十年前,龍可羨還未出生。
龍霈為家族嫁至北境,做了北境王妃,那北境王表面儀表堂堂,私下葷素不忌,什麼戲子暗娼都往家裡領,龍霈忍了兩年,這兩年裡,北境王府不聞嬰兒啼哭聲。兩年後北境王不幸亡故,龍霈挺著孕肚,借著遺腹子的名頭,把三山軍軍符拿在了手裡。
但龍霈生了個女兒,在那兩年裡過得不順利,有一批心腹,也有數不盡的反對聲,北境的凜風漸漸把愛笑愛鬧的女孩子磨得生硬,露出凌厲的稜角。
大伽正再見到她時,她身旁多了個男子,那男子生得……十分乾淨,像一眼就能看透的水泊,漂亮得很,眼睛出奇的亮,仿佛從沒有經過風霜和刀劍的搓磨,奇異的是,那張臉並不招人嫉妒,反而倍感親和,很高,站在龍霈身旁,像只滿心滿眼只有她的大犬。
然而他沒有名字,他也不通人言,是個流落在此的域外之人。
當世四界——南域主屬各國,北昭與阿悍爾,祈國,寧國,除四界之外的都被認作蠻荒之地,沒有開化,野蠻殘忍。
龍霈藏著他的身份,只說是個撿來的小傻子,就是這麼個話都講不利索的人,打起仗來神勇得好比天降魔主,一步步把龍霈捧上了那個位置。
最終為她戰死沙場。
當他倒在雪地里的時候,腕間還繞著她的發繩。
他什麼都不知道,他來這世上,仿佛只是為了把龍霈從溝渠里拉出來,帶她看看月亮。在他眼裡,龍霈不是北境王妃,不是誰的將領,也不是誰的母親,她就是龍霈而已。
他珍愛的,如珠如寶的龍霈。
風捲起簾腳,晃出道黃色裙擺,阿勒把眼一瞥:「出來,學會聽牆角了你,聽得懂嗎。」
龍可羨慢慢吞吞地挪步,手腳並用地爬上榻,然後乖乖地坐著聽老僕講故事,她方才總聽到個龍字,總覺得與她有關係。
阿勒把她耳朵一捂,說:「怪不得,這小東西隨她爹了。」
「您自個兒也小。」老僕念一句,不再說了,即便龍可羨聽不明白,但對上那麼雙乾淨無辜的眼睛,他怕漏出些許情緒,再戳到了小姑娘的心。
龍可羨被捂住耳朵,哪哪都不舒坦,便掙紮起來,在阿勒跟前扭得厲害,阿勒反手往她嘴裡塞了顆棗,小饕餮哪裡能想到有如此招數,棗子的清甜汁水在口中溢出來,當即讓她顧頭不顧尾地啃了起來。
阿勒抓著這機會問了句:「龍可羨好歹是她親生女兒,怎的落到這般模樣?」
其中細處,老僕也摸不准,只知道一點:「二姑娘是在城郊莊子裡出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