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饭桌边时,龚叔叔已经吃完了一个盐蛋,开始剥第二个了,那一碗啤酒也被他喝掉了大半,盘子里的豇豆也莫名其妙少掉了四分之一。
再瞧他时,嘴巴里早已塞满了各种美味的食物,吧嗒吧嗒地咀嚼着,看见我回来了,还不忘客气地招呼道“小宝,你快吃啊,菜都快凉了。”
一边招呼着一边争分夺秒地拿筷子往嘴里送着豇豆,那副饿痨大侠的样儿活像十天没吃过饭的叫花子一样。
我拿起筷子,夹了两根豇豆进嘴里,嚼了嚼,味道还不错,就着刨了几口饭,便去海碗里拿了一个盐蛋出来剥,龚叔叔已经狼吞虎咽地吃完第二个了,顾不得喘口气,见碗里只剩下最后一个盐蛋,他便毫不客气地抢在手里,自在享用了。
那顿午饭结束时,龚叔叔已是吃得酒足饭饱,红光满面,打着响嗝,留下一桌子空盘剩碗,腆着大肚子爬下桌子去了,他径直溜到竹椅子上去看电视,把这一桌烂摊子都留给我一个人收拾,谁让这是我们刚才的约定呢,没什么好说的。
我只吃了个半饱,一边咽着口水,一边独自一人默默地收拾着桌子,收拾完了就把碗筷拿到厨房里去洗,洗完后再回堂屋时,龚叔叔已经躺在竹椅子上睡着了,呼噜声打得山响,跟放炮似的,不知道的人听见了,还以为里头在搞军事演习呢。
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把电视关了,进里屋床上去躺着,本打算小憩一会儿,谁想一睡竟睡过了头,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都快要落山了。
我心头一惊,忙一骨碌爬了起来,出到堂屋里,龚叔叔还兀自没睡醒呢,呼噜声像钱塘江的潮水一般此起彼伏,梦口水顺着嘴角淌到了胸口,又顺着胸口流到了地上,把地下碗大的一块地儿都浸湿透了,我忍住一肚子好笑,走上前去,伸手使劲儿推他。
“龚叔叔,该起来得了,天都快要黑了。”我一边推着他一边喊着,声音大得在院子外面都能听见。
龚叔叔在梦里吃了一惊,梦梦铳铳地睁开眼睛,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噜着,不知道是在咕噜些什么,一面跌跌撞撞地从竹椅子上爬了起来。
“什么,天要黑了。”他这才稍微清醒了点儿,肿着两只眼睛望着屋外的天色疑惑不解地说道。
“可不是么,要再睡一会儿,鬼都要出来了。”我没好气地说道,瞪了他一眼。
“晚上咱们吃什么呢?”我又问。
“吃豇豆焖饭吧。”龚叔叔打着哈欠说道,用手揉着眼睛。
“中午不是还有些饭没吃完吗,弄些豇豆和在里面焖着吃就行,又好吃又撇托,省得再煮了,再弄个青椒皮蛋好下饭。”龚叔叔胸有成竹地安排道。
“饭没剩下多少了,够咱们俩吃吗?”我不放心地说。
“哎呀,这有什么嘛,大不了少吃点就是,晚上吃多了还不消化。”龚叔叔大不以为然地说道,白了我一眼。
我一听倒也有些道理,便不再争辩,就按他的意思办吧。
按照之前的默契,我们依旧分工协作,我负责摘洗青椒豇豆焖饭,他负责烧火找皮蛋。
十分钟后,我把青椒豇豆全都摘好洗干净了,放在了簸箕里沥着,准备焖饭了,他的皮蛋却还没有下落,龚叔叔在屋里翻坛倒罐地寻找着,把所有的坛坛罐罐全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看见半个皮蛋的影子,急得一身臭汗,他拿起手机又想给三舅打电话,我忙阻止了他。
“没有就算了吧,别给他打了,这会子只怕正在做道场呢,打过去影响不好。”
龚叔叔听我说得也有道理,望了望门外的天色,已经快黑尽了,想反正自己中午已经吃得够饱了,这会子也不怎么饿,也就懒得打了,把手机又揣回了裤兜里。
他坐到灶下开始烧火,我把剩饭倒进了锅里,掺了些水,放入油盐,把豇豆和青椒倒在上面,盖上锅盖开始焖,十来分钟后,锅里飘出了一股诱人的清香味儿,晚餐好了。
我早已饥肠辘辘,正准备大饱口福,龚叔叔让我稍等一会儿,他想到胡三嫂家去瞅瞅,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给我捎点儿下来,光吃这玩意儿,未免有点寒酸,今天咱们给她干那么半天活儿,也不说请吃顿饭,不能太便宜她了,我点头表示同意,咽着口水,忍住饥饿,看他在灶台上拿了个大海碗,去柴堆里摸了根半米长的粗棍子,耸肩缩背地摸黑出门儿去了。
十几分钟后,他气喘吁吁地回来了,脸上不知怎地还青了一块,一进门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好悬,差点让那条死狗给追上了,幸亏老子跑得快,过铁路的时候还摔了一跤,多亏了手上这根棍子,把那条畜生给赶跑了,要不然老子今天非得吃不了兜着走了。”龚叔叔惊魂未定地说道,脸色都大变了,显然刚才吓得不轻。
再瞧时,他左手拿的海碗已经磕破了一大角,里头倒盛着四五坨黄澄澄的油炸酥肉,酥肉上面沾满了星星点点的泥巴,像是刚从地上拾起来的一样。
右手拿的那根棍子已经折掉了一大半儿,只剩小半截像把匕似的握在手里面,多半是刚才和恶狗奋力搏斗时落下的残疾。
我见他这副样儿,忍住一肚皮好笑,勉强安慰了几句,说道可以开饭了。
龚叔叔也早饿了,刚才那一番惊心动魄的遭遇着实消耗了他不少体力,他将那截棍子泄似的往柴堆里咚地一扔,便去灶台上拿了个大碗,揭开锅盖,去锅里舀了冒尖尖一大碗饭,拿锅铲摁得死死的,去箸筒里抽了双筷子,便端着酥肉和饭,自顾自地去堂屋里自在消受去了。
我也舀了一碗饭,跟在他后头进了堂屋,到桌旁坐下,扒了几口饭,滋味倒还将就,就是淡了一些,细嚼慢咽地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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