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笑,执起毛笔,我正欲取来一张干净的宣纸,却意外的发现,在萧奕安案头的最底层,居然还保留着我当初被他罚抄的无数‘墨宝’。好奇的,我拿着这一大叠纸,一张又一张认真瞧过……越看,越想笑;越看,越替自己难为情。果然,他说的很对,字如其人。我的字,还真不是一般的丑陋。
一张又一张,反复而仔细的瞧着。我的情绪,逐渐沉浸到了当初诅咒安大少爷不得好死、一边忿恨无奈、默默抄写经文的记忆中……现在想来,还能感受到自己那会儿,是如何为自己鸣冤抱屈,是如何仇深似海的敌视他。
终于忍不住,看着自己如同狗爬的字迹,低低的,我笑出声来。
坐在椅子上不知道看了多久,房门却再次被人用力推开。这一回,月荷脸上流露出来的,不是慌张,而是惊恐。颤抖着身子,她语不成句,“夫,夫人……”
永远的长安
颤抖着身子,月荷的脸上布满了惊惧与恐慌,喘息着,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开口道,“夫,夫人,大事不好了!内府左右、左右翊卫军不,不知道为什么包、包围了府邸,他,他们试图强行攻入……”
“翊卫军??领兵的中郎将是谁?!”惶惑地站起身,顷刻之间,我觉得浑身的血液因为这场突来变故而蓦然冰凉。手,不能自己地轻颤着,而搁置在案头的茶杯亦被我慌乱之余打翻在地。微凉的茶水,溅湿了我的褥裙。深深呼吸一口,要紧下唇,我强作镇定的问,“圣上殡天了?还是太子殿下给尚书府定了罪?月荷,有宣手谕么?”
“不知道,我不知道是谁领兵。没,没有手谕,什么都没有……”惊魂未定的看着我,月荷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而低泣起来,“圣旨也没有宣……不知道为何,翊卫军已经把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别慌……月荷,你先去通传带刀侍卫们去府门口抵挡!告诉这些乱臣贼子,即使是太子殿下,也不能随意缉拿户部尚书!没有手谕,攻打尚书府无异于谋反叛逆!”深深思索着,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一句话,我旋而痛下决心,做出最坏的打算,“我,我先去东厢房把昭煜、昭临二公子唤醒……”
“夫,夫人……”月荷的声音,透露着一片恐慌。
“先别怕,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我们毕竟曾是东宫殿下的侍从,太子断然不会对我们如此无情。”吸吸鼻子,绝对不允许自己在此时软弱,我坚强而绝然地吩咐道,“抓紧时间,先按我的吩咐去办,我随后就到。你记得为我传唤齐杨,让他马上赶往听雨轩。”
不再磨蹭犹豫,我马上出了书房往东轩方向而行。一路小跑至厢房,我慌张地推开门,把昭临、昭煜一一唤起。来不及对他们解释太多,便吩咐他们赶紧把衣衫穿好。幸亏,之前我已命人为昭煜做了木质轮椅,比起搀扶着他步行前往,则节省了许多时间。扶着昭煜坐到了轮椅上,我再手忙脚乱给昭临穿戴衣裳,一边神经质的喃喃低语道,“临儿,往后要听你堂哥的话,好好念书习字,不要调皮捣蛋惹他生气,更不要不学无术。答应婶婶,你一定要成材,你一定要对得起你爹娘的付出……”
睡眼惺忪地仰起脸望向我,临儿奶声奶气地撒娇道,“小婶婶,临儿困,临儿还想睡……”
“抱歉,是婶婶不好,婶婶不应该吵醒你……”把昭临放到昭煜的腿上,紧张的推着轮椅往听雨轩方向而行,我支吾着回答他,亦是敷衍的笑着。
到了听雨轩,让齐杨搀扶着昭煜,我快步迈入内室,急切的掀去地上铺设的毡子,再揭开那个直径仅容一人的方形盖板,我焦急万分地对昭煜交待,“昭煜,你们从地道进去,出来后绕小路转行陵州,再改往江南道长沙府。记住,除非天下太平,你们万万不可回长安,更加不可以回钱塘。我和奕安不在你们身边,你们一定要小心行事,切莫妄动。”
怔怔地看着我,昭煜的眼底流露出了万分不解以及晦涩复杂的神色。他亦是不明白,一夜之间,形势居然变化得如此突然。
“愣着干什么?已经没时间耽搁了!齐杨,还不快护送二位主子下去!”心急如焚地走回到他们身边,我用力推推齐杨,“动作快些,还不带他们走?!”
“可是夫人你……”齐杨神色忧虑的望着我,欲言又止。
“没有可是,别担心我,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挤出一抹笑容,我摇摇头,神色镇定的安慰道,“林婉之是谁?林婉之是永远不死的小强。”
“快走罢……”我扶着昭煜,让他缓慢弯下身子,小心翼翼钻入地道。正欲转身把临儿抱过来,萧昭煜却忽然执起我的手,沈静如水的凝望着我,他的表情透露出担忧与满怀不舍。轻轻地叹息一声,暗哑着嗓子,他蓦然开了口,“婉,和我们一起走!”
愕然的看着他,我目瞪口呆,“昭煜,你,你能开口说话?!”
轻轻的,他点点头。然而他的眉宇间,却流泻着浓浓的哀伤与沉郁。
欣喜地伸手抚上他的脖颈,我满是诧异与喜悦,随之而来的,却是困惑不解,“昭煜,你为何选择闭口不言?”
“当年,我曾经撞破了三叔与九姨娘的情事……本以为自己缄默不语就可以躲过一难,但是,没有想到自己还是……因为我与九姨娘比常人的关系来得更为贴近,我没有料到,三叔为求自保,竟然深夜引我至听雨轩相会。我去了之后才发现,九姨娘竟也被他设计引出,然而,我和她的不期而遇却被祖父误会……”苦涩的笑着,他摇摇头,“或许,祖父早就察觉到了九姨娘的不贞,他不动声色的等待着,只是为了找出不肖子孙为何人……我也承认,我当初的确对她有过一丝迷惘与懵懂。我也常常在听雨轩踟蹰犹豫,只为静静聆听她的琴音……然而,她终究是个痴情女子,为了避免事态的纷争,她竟然选择了独自离开人世……而我,惟有假装因病失声,方可,方可躲过后面的劫难。”
轻轻地覆上我的手,他迫切而忧郁的开口道“婉,现在长安的形势不容乐观,谁也不知道过了今天明天又会怎样……要走,我们便一起走!你不是许诺过,将来会和我们一起离开的么?无论如何,绝对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
被昭煜急切的语调吓着了,临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伸出手,他紧紧攥着我的衣角,红着眼眶,泪眼汪汪的看着我,他的神情满是害怕,“小婶婶,你是不是嫌弃临儿念书不认真所以不要临儿了?不要离开临儿,临儿要婶婶,临儿要叔叔……”
“不,不是不要临儿,是叔叔政务繁忙,必须离开一会儿。”满怀伤感的,我掏出手帕给临儿擦拭眼泪,“乖孩子,不哭。你这一哭,婶婶愈发难过了。”
“小婶婶,爹爹也是政务繁忙,所以不要临儿了……你,你和叔叔是不是也要抛下临儿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