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顺道:“皇上啊,依奴才想来,就让他到宁古塔去吧。把他流放三千里,奴才怕他回不来呀。”
咸丰腰板一挺,忽然冷笑一声道:“朕没想到,你们几个竟然这般糊涂!——文庆啊,你可是先皇依重的老臣啊,你怎么也犯糊涂了!”
文庆等五人一见皇上怒,全部磕倒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咸丰道:“你们都起来吧。你们以后啊,凡事都要三思而后办。曾国藩虽丁母忧,可他仍然在为咱大清操劳,他是咱大清的能臣啊!——这样的能臣,你们为什么还要把他流放呢?朕如果也像你们那样糊涂,这祖宗的基业可就完了!”
文庆暗骂一声:“大清开国,你怕是最糊涂的皇上了!”口里却欣喜地答道:“皇上如此圣明,剿灭粤匪有期矣!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怡王也道:“不是皇上提醒,奴才们险些办了错事!”心里想的却是:“这个反覆无常的跛子皇上!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给这样的皇上办事,真是太难了!”
咸丰这时却说道:“郑王啊,你看这曾国藩,应该怎样奖励他一下呀?——正丁母忧,还替咱思考大事,不能无声无息吧?”
郑王道:“皇上说怎么办,传命军机处办就是!”
咸丰却一下子沉呤起来。因为到底该怎样奖励曾国藩,他还没有思虑好。让吏部叙优?曾国藩是丁忧归籍的人,吏部叙优明显不合适。奖励曾国藩一千两银子?三口金钟铸就的金条,给旗、绿营的官兵饷奖尚且不足,哪还敢多支一文?
咸丰终于摆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肃顺哪,朕和你还有几句话要说。”
文庆等人退出后,咸丰对肃顺道:“肃顺哪,你认为该怎样奖那曾国藩?”
肃顺此时已胸有成竹,当即跪倒回答:“回皇上话,奴才以为,对曾国藩,皇上最好不奖励为好。”
咸丰忽然怒道:“好你个狗奴才!朕恨不得一脚踢死你!——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肃顺立时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边磕头边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咸丰一笑:“肃顺,你快讲话,朕不奈烦你讲混话。你说不奖励曾国藩,该奖励谁?——总不能奖励那些假长毛吧?”
肃顺答:“回皇上话,奴才以为,皇上应该奖励湘乡县!只要奖励了湘乡县,就等于告诉天下人,不仅真长毛可杀,假长毛也可杀。这实际也等于奖励了曾国藩!奴才知道,皇上其实早就想好了办法,只是要考考奴才,让奴才长长见识罢了。奴才说的不错吧?”
咸丰先想了想,又问:“只奖励湘乡县,不奖励曾国藩行吗?”
肃顺答:“皇上圣明,曾国藩是归籍丁母忧的人。如果皇上明谕褒奖于他,不是告诉天下百官,丁忧官员插手地方政事,不仅无罪还有功了吗?——祖宗家法不能不要啊!”
咸丰点了点头道:“肃顺啊,朕看你历练多了。你总算没白费,朕对你的一番苦心!”
曾国藩归籍三个月还差三天的一个中午,一顶蓝呢大轿,后面跟着两名公差,停在了白杨坪曾家的大门。曾家的两扇大门紧闭着,往来的人都在左旁的一洞小角门进出。
蓝呢轿里走出湘乡县知县朱孙诒。
随行衙役正要进小角门去通告,朱孙诒摆了摆手道:“你们就候在这里。”话毕,抬脚迈进小角门。
一个人从门房里走出来,一见朱孙诒急忙施礼道:“门房周升叩见大人!”
朱孙诒打量了一下周升,见面目有些生疏,便道:“本县来曾府几次,如何没有见过你?”
周升道:“回大人话,周升刚由京里来到曾家。奴才是我家大人在京时的门房,已跟了我家大人几年了!”
朱孙诒笑了笑,道:“周升啊,烦你通报曾大人一声,湘乡朱孙诒来给他老及老太爷请安。”
周升道:“大人把片子给我吧。”
朱孙诒道:“我和曾大人是熟人,不用片子。”
周升就仍下一句:“大人稍候。”便小跑着奔曾国藩的书房而去。
很快,曾国藩从书房迎出来,后面跟着周升。
朱孙诒一见,紧走几步,施行大礼,道:“下官特来府上叩谢大人!”
曾国藩把朱孙诒拉起来,一边往书房让一边道:“朱父母如何这般高兴?”
朱孙诒迈进书房坐下后,才道:“没有大人保举,下官如何能这般高兴?下官昨日收到抚院的咨文,因为捕获假长毛有功,皇上赏了个六品顶戴给下官!”
曾国藩一听这话,急忙道:“真是大喜了!如此说来,朱父母不是要离开湘乡了吗?”
朱孙诒道:“皇上明谕:著下官以六品顶戴实授湘乡县知县。”
曾国藩道:“有些委屈父母官了。”
朱孙诒道:“如今兵荒马乱的,还谈什么委屈!能有个缺分,饿不着肚皮,就千恩万谢了!大人哪,下官明日,想拨两名公差来侍候大人,不知可使得?——下官总得报答大人的大恩大德不是?”
曾国藩摆摆手道:“朱父母啊,您这次能被皇上赏封,全是您自已争气,和张中丞的保举呀。涤生是个丁忧的人,没权保举人哪!”
朱孙诒道:“张中丞明明说,是您老的保举,您老如何反倒不承认?”
曾国藩一笑道:“这是张中丞会做人,您可不要误会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