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
蕭博容頭也不抬,用硃筆在奏摺上畫圈。
溫無言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那椅子邊的小案上有杯茶,伸手一探,還是熱的。溫無言抬起茶盞輕飲一口,垂眸刮著茶蓋,諷刺道:「這麼晚了,陛下還在批閱奏摺,可真是勤政愛民。」
蕭博容將手上的摺子批完,伸了個懶腰道:「有你或者花朝陽幫忙確實能快很多,但是我好歹是個皇帝,總不能天天靠著你們吧。」
他抄起一旁已經有些放涼了的茶水,喝了一口道:「我跟這太傅學了這麼久,也算是學有所成叭。」
溫無言扯了扯嘴角,放下茶盞冷聲道:「就算你學的再多,你也比不上他。」
「我當然比不上他。」蕭博容搖了搖頭,「在他被創造出來時,就是一個可以用數據堆疊起來的完美皇帝。這樣的人,如何能比得上。」
「你知道什麼是數據堆疊嗎?遊戲的開始會售賣一個大禮包,怎麼跟你解釋呢。就相當於,你花三十兩銀子,可以增加你的某一項能力。比如說,三十兩可以讓一個大字不識的文盲變成學富五車的狀元;也可以讓一個身染惡疾的病人變成盛霍那樣百戰百勝的將軍。」
「我有些錢,得到了一份擁有所有禮包的破解版遊戲。所以,才會出現一個武力高強才華斐然、長相俊美德行出眾的。。。昌明帝。」
蕭博容看著溫無言放在小案上的手開始顫抖,他又輕聲道:「你知道,為什麼大鳳朝的皇室姓蕭,為什麼昌明帝叫蕭博容嗎?」
溫無言猛地抬頭,猩紅著眼看向他,可怖極了。
蕭博容並沒有被他的神情嚇到,而是繼續道:「因為這是我的名字。在我世界,我叫蕭博容。遊戲裡的皇帝沒有姓名,有的只是昌明帝這個代號。蕭博容這個名字,從始至終都是屬於我。」
他走下高台,徑直走到溫無言面前,雙眸死死和他對視,一字一句道:「你說,你有著和昌明帝那些恩愛的過往、甜蜜的回憶。我可以告訴你,這些回憶,都是可以控制的。」
「你說在雪地梅樹下我和你說了那些話。但是你知道嗎?在遊戲裡,是有三句話讓我可以選擇的,你聽到了那句,只是因為我選擇了那一句。」
看著近乎崩潰的溫無言,蕭博容低下頭,小聲道:「對不起。因為我並不喜歡你,所以這些劇情我都是直接跳過隨便選的。所以,我當時並不知道我和你說了什麼。」
「啊啊啊——」
溫無言猛地推開他,直接將他推倒在地上。端方雅正的公子如同瘋魔般。他抽出袖口的匕,上前一步,一手拎著蕭博容的衣領將匕貼在他的喉邊。
手下用力,血液順著匕滑落。
「你將這些告訴我,想要表達什麼?」溫無言的手在顫抖,聲音也在顫抖,「你是想告訴我,我愛了這麼久,堅持了這麼久的人都是假的嗎?」
「連那些記憶都是由你操控的,那我所做的一切還有什麼意義。」他向上一拎,將蕭博容拎著靠近自己,咬牙道:「那我還不如現在就殺了你。」
蕭博容無視頸邊的匕和那刺痛的感覺。他直視溫無言猩紅的雙眼,認真道:「我的目的是想要告訴你。不管那些是不是假的,至少現在是真的。」
他輕輕拉開溫無言拽著自己的手,並沒有費太多力氣。撐著地站起來,蕭博容嘆氣道:「這個世界,現在以及未來所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是真的。」
「溫無言。」蕭博容握著溫無言拿著匕的手,安撫道:「你還很年輕,擁有天縱之才,註定是要青史留名的。何必再拘泥於那些記憶呢?世界之大,總會遇見下一個愛人。」
「荒唐!」溫無言用力揮開他的手,自己手中的匕也隨之飛出,撞擊在銅爐上發出金屬碰撞聲。
「你當我是盛霍那個蠢貨嗎?只有那這樣的蠢貨,才會放棄自己的愛人!」
「盛霍不是蠢貨,真正愚蠢的是你!」蕭博容憤怒的看著他,斥責道:「你知道遊戲裡的大鳳是什麼樣的嗎?那是一個必死的局面!我整整亡國了九十八次都沒有救下大鳳!」
「瘟疫、戰亂、殺戮、天災。你能想像萬萬人死在這些文字下的場景嗎?」蕭博容失望的看著溫無言,哽咽道:「溫無言,你還記得你是想要做一個好官的初衷嗎?」
「這個大鳳,前四年,是我在遊戲裡開了作弊器換來的國泰民安。但是自從我來了之後,所發生的一切事都脫離了掌控,因為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蕭博容將渾渾噩噩的溫無言推在椅子上,反身從御案上抽出一大堆冊子,用力砸在溫無言身上。
「這一份,是四方諸侯圈養私兵,意圖謀反的證據。還有他們對百姓欺壓的樁樁件件!」蕭博容紅著眼道:「這件事,你知道嗎?」
「托羅意圖謀反,霍亂大鳳。這件事你應該知道,因為這是你跟著盛霍一起去處理的。」
「還有這一件。」蕭博容舉起手中最後一道摺子,咬牙道:「今年尚未過半,這是第三件足以滅國的大事了。」
「西北起瘟疫,已經死了數千人。」
溫無言有些恢復了神志,他從蕭博容手上搶下摺子,有些慌亂的翻動了起來。
「一個時辰前,八百里加急送來的摺子。」蕭博容冷眼看著面色凝重的溫無言,壓抑著火氣道:「右相,你真的覺得現今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