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渐渐被黄沙割裂开,看不见彼此了。
“啊!”一声惨叫自他们中间响起,众人向那声源望去,却不见其人,只听到一声沉重的坠落声——应该是摔下了马背。
姜胡邪屏息凝神,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尖锐,如竹哨般。他瞳孔随之骤缩,成针眼大小的一点,而后本能歪开脑袋,一支箭矢便自他身后贴着耳边掠过,直直插入他身前一位士兵的躯体中。
士兵一声闷哼,那模糊到只能看清轮廓的身形,栽下了马背,埋进了黄沙……
“有埋伏!撤退!”姜胡邪大喝一声,下令调转马头向后方撤离,同时命人守住两翼,自己带兵在前方开道。可他错了,沙匪并不是自两翼突袭,他们借着黄沙,截住了他们的后路。
成排的箭矢破开黄沙,箭镞在众人眼里越放越大。又是好几声闷哼,七八个士兵再次栽下马背。姜胡邪只是微微一怔,而后咬牙下令继续突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犹豫下去只会被困死在这儿。
他挥砍着斩马长刀,势如破竹行如狂风,似丘峦崩摧带头进发。他胯下战马雄健威武,扬蹄踏沙冲开前路沙匪,而他手中大刀如风,轻易划开沙匪皮肉,让这黄沙中多了分血色。
突然,掩扶在沙地下的绊马绳猛然一抬,绷起的黄沙如瀑帘又散落回去,妆点了一排战马被绊缚的前蹄。战马慌乱嘶鸣,在地上愣生翻了个四脚朝天。姜胡邪跟着他那斩马长刀一起直直栽落在地,滚了一身黄沙才勉强稳住身形。他半蹲着身子挥刀挡开射向自己左肩的箭矢,不料另一侧箭矢又来,笔直刺破了他肩上的铁甲,扎进皮肉一寸方止。
他眼睛没眨一下,拔出箭矢双手握住长刀挥旋,在身前顶起个盾屏开路,同时下令盾兵当前防守,后排弓兵放箭掩护行军。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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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排射来的箭矢被弹出了天女散花的架势,竟真一直没能破开他们的盾防。姜胡邪就这般稳稳往前压着行进步伐,不料身旁突然一个小将扑向自己,大喊一声:“老大小心!”
他还没反应过来,却已经被血肉溅了一脸,扑过来的小将仅剩了上半身,靠着俩胳膊挂在他肩膀上。左侧那盾防突然被破开,盾牌甚至都碎裂两半,他这才看清,是一支足有半丈长三寸宽的铁箭直接贯穿一人身躯,稳稳扎进了黄沙中。
这群沙匪怎么会有床弩?
姜胡邪来不及思考,左侧已然又是支巨箭射来。他将斩马刀狠狠插进地面,腰马合一,迎着那袭来的铁箭抬臂猛然挑砍,金石声如撞钟一般让所有人耳朵一鸣,姜胡邪跟他的斩马长刀瞬间各奔东西,自己直接被撞飞,躺在沙地上划出个三米长坑才停歇。
而那铁箭也是带着仅剩的余力,一脑袋载进沙地里印出个痕,不肯动弹了。
姜胡邪在身边人搀扶下踉跄站起身,俯着身子去寻自己离家的斩马刀,找着它的时候才发现,斩马刀刀刃已经被豁开一道裂口,多半是要退休了。他伸手去握刀,握起来就掉,来来两三回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指不停在颤抖,已然没法再弓弯,不听使唤了。
“老大小心!”他寻声扭过头去,已然又是一支铁箭,破开盾防直直逼来,手底下的小将直接将他扑倒,他便看着那铁箭擦着小将的后背掠过,榨出一水鲜血。
“一群狗娘养的东西!老子今天非把你们一窝宰了!”他掀开身上的小将,绷紧牙关死死握住已经半身入土的斩马刀,一边踹开上来阻拦的士兵,一边迎着那再次射来的铁箭而上。
他睁目欲裂,一眨不眨与那在瞳孔中越来越大的箭镞,是麦芒针尖都不肯退。他指关节咔咔阵响,又紧了紧手里的豁口斩马刀,负于腰后旋转刀把,刀身贴在他微俯下的后背卷起劲风,而后其顺势腾跃而起,在空中旋身,扬着大刀就要冲着那巨箭砸去。
所有人都屏了呼吸,凝视着那空中腾跃的人与那横冲来的铁箭,各自脑子里正浮想着双方相碰撞的结果,是铁箭折戟分断沉沙,还是人埋黄土碧血翻飞……
可都不是。
黑金长剑自铁箭屁股后头携着金霆旋荡而来,从铁箭侧面绕上前来,回旋横截一招。剑身错着箭镞擦出星火,硬生生把铁箭带歪了方向,变成个横来旋转的铁棍。
姜胡邪一惊,立马在空中翻转身子跃过了那“铁棍”,后头的兵反应也不慢,该往两边跑的往两边跑,该趴下的趴的比蛤蟆还快。姜胡邪扭头的片刻,却听前方传来阵阵惨叫声。他扭回脑袋来望去……
两人两马,一人负着方才那黑金剑,一人手握长剑,顺着剑刃的鲜血滚动着,最后在剑锋处滴落在黄沙中。
江楚把玄宿剑扔回了何炳背后张着嘴的剑匣,溜着马到了姜胡邪身边,看了眼有些杂乱无章的番军军阵,“轻敌冒进入阵太深,兵家大忌。”他看了眼屁股后面,“从此处到城关,之间还有十几里地呢。沙匪设了三道关卡来吞你们,这可才第一道。”
“你小子是谁?”姜胡邪皱了眉质问道。他是黄沙里血铮铮的汉子,瞧不上这一身翩翩公子的文柔样。
“听过朗玉侯么?”
“老子不管你是什么猴儿!就是那孙猴子,也得乖乖滚回花果山去!军人打仗别瞎掺和!”
江楚笑了笑,随手捞过一人背上的弓箭,抽出一支箭,连看都没看,搭弦瞬发,箭矢如飞冲云霄般荡出尖锐风声,与姜胡邪背后射来的冷箭直直相撞。
两箭没有清脆对碰,在空中砸出个“八”字,而是一箭贯穿了另一支箭,直直向着黄沙里的凶手射去。闷哼与倒地声几乎同时响起,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看了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布防。
江楚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儿,欠着手把那弓弦当琴弦拨拉,翘着嘴角接上姜胡邪的话,“那看来是没听过了。”他扯扯马辔,把弓扔还给那人,“不想死就跟我走!驾——”他一振马辔一夹马腹策马而出,同时甩来一句话飘在黄沙里,
“都记住了,从今日开始,我就是你们的侯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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