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山林另一端,京枕桥弓着腿坐在树梢上,手里捻他前天早上收到的信。这信上说,那都快化成灰的紫阳剑仙所遗之物被截在紫庐山巅,意外公于世人。
有人传是他老人家生前的“紫阳心诀”,有人传是他闻名江湖的“天潢六式”,有人传是他手中的神兵“紫阳剑”……
常言近水楼台先得月,附近大小势力正向此处鱼涌而来,而不管真假,东西在自己手里总好过在别人手上。
京枕桥不禁想起了那夜的马车与黑袍人,暗怨是自己那夜光顾着女人缺了个心眼,不然也犯不上如今跟这满山的江湖势力剑拔弩张了。
但那夜八位晦祟杀手与那个女人……杀手们是为了护送马车,碰巧和女人起了冲突么?可为什么还会有个不属“晦祟”的陌刀侍卫?
京枕桥总觉得哪里不对,可一时间又理不清思绪。
树底下有位女子正弹着琴,鹅黄长裙一身,肩挂素帛,腰系锦缎,青丝盘挽簪一雕花步摇,垂下的坠子随她弹拨间微微摆动,眉心贴花钿,在颦蹙间盛放。
她叫沈付情,名副其实的大家千金,自幼习得一手好琴。八九年前读于岳崖学府,而后离开学府后便一直寄身泊州各处,凭弹指间的阳春白雪,名声愈盛,是当地有名的琴师。
她顿了手指停了琴声,看了眼树梢上的京枕桥:“你把我从江舟城带出来,说要去抚州,现在因为一封信,在这紫庐山上待了三天了,真是搞不懂你。”
京枕桥合了折扇,从树梢上跃下来,脚尖落地惊起陈年的枯叶。
他上前把沈付情头上的落叶捻下来,坐到她身边,“没办法,欠人家的情总得还上,就是苦了你了,陪我在这山上待了三天。”
沈付情继续弹起琴,幽幽道:“说的好听,早知道不和你出来了。”
“江舟城最近乱的很,府衙命案堆了两桌,知州章庆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把你一个人留在那,我可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我看你是怕我给别家公子弹了琴去。”
“(笑)你不说我倒还真忘了。泊州有名的琴师,才貌并全,恐怕追求者确能凑够半个城。这么想想,我更不放心了。”
沈付情鼻子哼了一声:“你京公子身边佳人无数,还在乎我一个弹琴的?”
“在乎,怎么不在乎?”
沈付情白了他一眼,扭过身子去不想再和京枕桥说话。可周围深林里突然传来草灌簌簌声,这对身为琴师的她已然算得上嘈杂。
她眉心一蹙,琴声突转,十指间的琴弦铮鸣如剑,指尖一扫,琴弦荡出琴波,掀起枯叶向着四周震荡而去。
京枕桥一怔,望向周围漆黑的深林草灌中,立马绷紧胳膊甩臂挥扇而出。琴意与扇风叠加在一起,只听见四周深林中传来几声哀嚎,便再无其他动响。
京枕桥和沈付情对了一眼,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坐在这里,自己展开折扇探出利刃,向着深林中缓缓走去。而沈付情在他身后,手指紧紧按在琴弦上。
京枕桥轻轻踩在泥土上,绷紧了弦一步步走上前去。他借着破碎的月光盯住了地上躺着的一具黑袍尸体,手指一摁扇柄射出支短箭,见尸体没有反应才勉强放心。他蹲下身子,现这尸体上的菱形木牌——怎么又是晦祟?
他内心的不安感在此刻陡升……
“大少——少爷我我我!是我啊!”从京枕桥屁股后头摸上来的下人,正好触了京枕桥那根绷紧的弦。如猫瞬间炸了毛的京枕桥连仨字的功夫都不给,扇刃已经抵在下人喉头划出道浅浅血痕。
“(长舒一口气)什么事?”
“(哆哆嗦嗦)叶叶叶知雁求见……”
……
“枕桥兄,上次一别,已是许久不见了。”叶知雁与京枕桥一并走着山路。沈付情手上拿着京枕桥的扇子,京枕桥身后背着沈付情的琴。
“是啊,这些年过得还好吧?”京枕桥看着身旁男子,也是副老大不小的样子,一身墨绿,其上缀着碎叶纹,跟他说着些虚情假意的关心话。
他对叶知雁不了解,因为江舟城在泊州北,而他叶知雁一直在泊州南部混荡,二人平时没多少交集,顶死了偶尔的拜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