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人,”此刻他来回踱了几圈之后,终于按捺不住,行至我面前道,“军情大事,十万火急,都半个时辰了,这徐大人却迟迟没有前来。难道还有什么事能比这更为重要么?”
我放下茶碗,挥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他叹了口气,只好住了嘴,但依旧在房中走来走去。
再度拿起茶碗放在嘴边轻轻呷了一口,微微皱眉,只觉时辰待得确实长了些,倒有些怠慢了。
正思量间,听闻门外人声响动。抬眼一看,见一个深色人影从门外缓缓走过,心下忽然一紧,下一刻人已经几步跃至门边。
猛一推开门,却见一老者正好行至门畔。猛然见我立于门内,神色里闪过一丝讶异之色,牢牢盯住我面上片刻,却很快笑道:“想必这便是从宋州来的使者了罢。”
此人自然是亳州太守徐为了。我微微一笑,拱手朝他一揖。
“适才大人到来之时,徐某正在会见宾客,劳大人在此久候,实乃待客不周。”他抬腿走近门内,朝我一摊手道,“请。”
我可以明显地感到他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落在我面上,只是笑着回礼,随他一同进屋坐下。
掏出怀中宇文师的修书,递到他面前。
“原来大人是宇文丞相派来的军师。”他接过展开看毕,又重新把信折好,望着我笑道,“前日丞相便已修书一封促我援兵之事,我正疑虑如何作答,倒不料丞相思辨之敏捷,竟已然有了新的策略。”
我微微笑了笑,转头望了一眼身后的钟胜,后者立刻会意,将已提前备好的纸笔送到我面前。
我提起笔,却觉右手五指依旧浑然无力,笔尖不由微顿了片刻。如此也罢,倒免得让人认出字迹来。用力握了握,纸上草草写道:“敢问徐大人,那两万兵马,此刻可已备齐?”
写罢将纸笔推至徐为面前。
徐为望着我稍稍愣住,才伸手接过。目光落在白纸黑字之上,却只是轻笑道:“秦大人一路风尘仆仆而来,不如先稍事休息,兵马之事,日后再议不迟。”
我闻言略一敛眉,提笔又在纸上写道:“大人之意,莫非兵马仍未备齐?”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还是说,大人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信任于我?”
徐为见我此言,反倒突然哈哈大笑一番。我定定地看着他,只等他开口。
“说来徐某在后殷为官也有十几载了,倒似乎并未听说过秦大人之名,”言及此,顿了顿盯住我面上,却只笑道,“而且大人这般以不露真容,不做言语,定是宇文丞相从别处请来的神秘高人罢。”
“自幼家中走水,毁了容貌,故以面具遮掩。至于口不能言,乃是先天不足之症。不才蒙丞相青眼,委以此任,不敢妄称‘高人’。”我挑了挑嘴角,写道,“还望徐大人尽快将兵马交付与我,早日着手操练,也好一鼓作气力克周军,不负丞相重托。”
谁知徐为却忽地冷笑起来,把握在手中的纸轻轻揉作一团道:“大人说得如此冠冕,倒让徐某弄不清,大人是真不知情,还是佯装而已了。”
“此言何意?”我听他此言说得极为蹊跷,未作犹豫便立即提笔写道。
“如若秦大人听不出此意,便只当徐某将大人错认为宇文一党了。”徐为森然一笑,“只是,若大人能听出一分,便应知徐某——是决计不会将这兵马交付给宇文的!”
听闻此言,我和钟胜都不由一怔。不待我提笔,方才一直沉默着的钟胜,此刻倒已抢先开口道:“徐大人此言未免有些意气用事了罢!在下虽不过一介侍从,却也知此刻退敌为万事之首。此番秦大人奉宇文丞相之命前来借亳州之兵一用,目的也不过如此而已。若徐大人此刻因一己之揣度耽误了战机,覆巢之下无完卵,若真到了那时,大人也应是无法独善其身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