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白還記得他第一次和傅時晏一起到這裡時,傅時晏不知道為什麼雅興大發,非要讓自己坐上去玩。時年十四歲的楚白剛挨上去,那塊木板就發出了不堪重負的一聲,小楚白還沒反應過來,就連人帶鞦韆摔到了地上。
傅時晏抱著肚子,笑的差點直不起腰。院長聞訊匆匆趕來,看見這一幕差點心梗。他威逼利誘傅時晏趕緊給他修個的,於是那一整個下午,他們兩個都坐在那架鞦韆旁邊,拿著錘子和扳手叮叮咚咚。
那是一個深秋,孤兒院裡的銀杏樹葉黃了大半。風一吹,層層疊疊的小葉子便在陽光下蕩漾出水波紋般的金光,像風吹麥浪。間或也有幾片不走運的,自枝稍墜落,打著旋兒地徐徐飄落在他們的肩膀和發上。
……那是一些很好很好的日子。
「小楚!」
楚白抬起頭,二樓的窗口處,有人探出身,笑著朝他招了招手。
時光飛逝,當年怯懦畏縮的小男孩如今長成了英俊挺拔的男人,而當年風度翩翩的院長,也已經走過了半百之年。
「你想喝點什麼?」趙毅拿著水壺轉過身,「茶,還是咖啡?」
「水就可以了。」楚白道,「謝謝。」
「不用客氣。」趙毅在他對面坐下,笑著感嘆道,「時間過得真快,當年老傅把你領進這裡的時候,你才那麼大丁點,瘦的跟營養不良的豆芽菜似的,現在竟然已經長這麼高了。」
「是啊,時間過得真快。」
臨近搬遷,趙毅的辦公室有些雜亂而擁擠。架子上空空如也,書、資料以及其他一些零碎玩意兒都一股腦地堆在了地上,旁邊是幾個敞開的大紙箱子。
趙毅注意到他的目光:「屋子裡太亂,還沒來得及收拾,讓你看笑話了。」
「怎麼會。」楚白端起一次性紙杯,「好端端的,為什麼突然要搬走?」
「幾年前,政府就有打算,要把幾處偏遠的孤兒院關閉,改在市中心建一個規模更大的福利院。」趙毅解釋道,「今年我們終於送走了院裡最後一批孩子,上面催我們開始準備關院事宜。你剛剛進來也看到了,現在這院裡面除了我,只剩下了幾個老員工。」
他看向窗外,神情忽然變得有些落寞:「聽說,政府將來計劃在這裡建一個高技術產業園。以後啊,這裡的一切都會被推平,這棟樓也好,樓下那顆銀杏樹也好……什麼都不剩下咯。」
楚白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銀杏樹下,小小的鞦韆隨著風,在空地上一晃一晃。
恍惚間,男人還站在那裡,眼角眉梢都是落日餘暉的光。
死亡不是一切的終結,被遺忘才是。
「哎,這年紀大了,就是容易傷感。」趙毅取下眼鏡擦了擦,又重戴上,「對了,你剛剛說,你現在在哪裡工作來著?」
「越州。」楚白想了想,又補充道,「越州市臨平分局,刑偵支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