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玉痕抿著嘴,安安靜靜聽他說完,然後輕輕點頭:「伯伯,你的話我聽明白了。我不會賴著不走,只是韓叔叔特意叮囑過我,無論發生什麼事,等他回來處理。所以,請允許我等他回來,和他告別。如果你真的不喜歡我,我保證,以後絕不會再來麻煩你了。」
商玉痕自幼受盡折磨,除了收養他的爺爺照顧著他的衣食,沒有人對他表示過喜歡的熱情。爺爺大概在他七八歲時就去世了,此後的日子裡,他顛沛流離,四處流浪,他對這世間每個人的態度都是清冷而疏離的。別人的生活無論悲喜,都與他無關,他只能遊走在這個社會的邊緣。?s?
韓若倫並不了解他,聽他說話,總有種不似小孩子的成熟感。好奇問道:「你今年多大?」
商玉痕記得韓重的話,認真地道:「十歲。」
「不像,看你瘦得這樣,八九歲吧。」
商玉痕淡淡一笑,並不解釋。
韓若倫這輩子猜疑心很重,總覺得這孩子來得突然,怕不是自己的宿敵搞什麼陰謀。可是仔細端詳一番,見他臉上胳膊上都是陳舊傷,衣服遮擋處還不知有多少傷口。明明一副落魄的模樣,一雙眼睛卻明亮通透,不卑不亢,怎麼看怎麼奇怪。
他兀自琢磨著,商玉痕年幼,並不知道他想什麼,輕聲道:「伯伯,你不要生韓叔叔的氣,我會走的。」
「你還有什麼親戚嗎。我可以找個人開車送你去。」
商玉痕慢慢搖頭:「謝謝伯伯。我。。。。。。是有個親戚,住的不遠,我可以自己走著去。」
韓若倫眯起眼來看他,緩緩道:「韓重說你是孤兒,你哪裡來親戚。為什麼撒謊?」
商玉痕暗想,你明知道的事卻還要問我。他輕輕一笑:「伯伯你巴不得我趕緊走,若是知道我投靠了親戚,將來是死是活聽天由命,伯伯心裡就不會有什麼內疚感了,不是嗎?伯伯,我是孤兒,確實沒騙叔叔。但是能活幾天是幾天,我沒想過要怨誰。你們待我很好,我已經很知足了。以後我走了,也會每天保佑叔叔和伯伯,好人一生平安。」
商玉痕低下頭,向韓若倫行了個禮。他正準備轉身回屋子去等韓重回來,突然大門被人急急地推開,韓重帶著幾個人匆匆地走了進來,老遠就叫道:「爸,你又跟玉痕說什麼,他這么小的孩子,沒惹到你什麼。」
韓若倫轉頭望他,韓重很有些擔心,手搭在商玉痕肩上,還未開口,只聽韓若倫沉聲道:「行了,你留下他吧。這孩子,怪可憐的。」
回想起當年事,商玉痕也不知道幼年的自己是哪裡觸動了陰沉頑固的韓若倫,喜怒無常的韓重,這父子倆沒有一個是好相處的人,薄情寡義,自私狠辣,但唯獨對自己,是真的非常好。仿佛他們人性中的柔弱面,被他這個小屁孩子扯動了一樣。
早在韓重要他發誓保護韓歌之前,韓若倫躺在病床上彌留之際,就拉著自己的小手道:「玉痕,你今年也十二歲了,半大小伙子了。你這孩子心眼實,知道感恩。我也不知道誰會更可靠,想來想去也只有你了。請你以後務必照顧韓歌,他還小,請你。。。。。。」
韓若倫一句未完就陷入了昏迷,一天後去世。他再也沒有醒過來,沒有再和商玉痕說過一句話。商玉痕受他照顧這兩年,時間雖然不夠長,卻足以讓他銘記一生了。
韓歌爬過來,伸手摟住了他的腰,毛茸茸的腦袋偎依在他胸口。
商玉痕有點奇怪,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商哥,我心裡好難受啊。」
商玉痕輕輕地拍著他的肩膀,嗯了一聲。
「我不想在他面前示弱。我以前還嘲笑他,明明比我大幾歲,卻比我更像個弟弟!我那個時候特別驕傲,覺得自己什麼都有,有錢有勢有名氣,樣樣都比人強。但其實,我什麼都沒有。」
商玉痕知道他在說景海笙,輕聲笑了起來。「其實你不用在他面前強撐,他脾氣好,性格好,他不會介意這些東西。」
「可我很介意。」
這話說的像小孩子一樣。商玉痕笑道:「好~我知道啦。男人嘛面子最重要,是不是。」
韓歌摟著他的腰,埋著臉一動不動,商玉痕也由著他,這樣古怪的姿勢坐著好久,韓歌才終於吸了吸鼻子,仰起頭來看他。
「你怎麼了?」商玉痕像逗小孩一樣颳了一下他紅通通的鼻子。
「我查到了一些我母親的線索。她高中畢業後的一些事。」
「是嗎?她。。。。。。」
商玉痕突然心裡一緊,問道:「關於她的什麼事?」
韓歌坐起身來,沒有回答。兩人各自沉默一陣,韓歌突然問道:「你說,我媽是不是還活著啊?」
為了哄著他讓他開心些,商玉痕笑著拍他肩道:「是啊,應該是。」
韓歌點點頭,商玉痕道:「是不是有她的下落了?」
他感覺有點奇怪,又問道:「她失蹤了這麼多年,你從什麼地方知道她的下落?」
「我四叔那裡。」韓歌見他疑惑的眼神,忙又解釋道:「就是楊五爺的堂哥,楊乙,以前和我爸韓若倫他們拜把子的。你記得他嗎?」
他說到我爸兩個字時,略遲疑了一下,但商玉痕沒在意。他此時非常意外,因為楊乙這個人他略知一二,年紀輕輕就因為故意傷害罪判刑了十五年,出獄後一直依附楊厝生活。他猛然想到,楊乙入獄前,韓楊兩家交情還很好,他應該是知道蘇月和韓若倫的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