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為他在漠北的一個邊陲小鎮找了個私塾,在那裡他認識了大他五歲的林壑。
彼時他不懂親疏之別,自己喜歡誰,便與誰親近,絲毫不管對方是不是與他一樣總喜歡對人掏心掏肺,只管一股腦貼上去。
初始,便把林壑嚇了一跳。
楚禎覺得,這個哥哥有才華,有氣度,與私塾上其他同學完全不同。便整日纏著他問學問。
每次林壑為他解答清楚,楚禎就高興。再一打聽,林壑家徒四壁,私塾上讀的書都是他一字一字抄出來的。楚禎便經常往林壑家裡送貴重的玉石器。
被林壑拒絕過幾次後,楚禎轉而就開始送筆墨紙硯。
當時私塾的同學們好書不怎麼看,那些被先生明令禁止的禁書倒是看的起勁兒。
分桃之誼、斷袖之癖,早就傳開了,甚至討論的不亦樂乎。
再看楚禎如此熱烈,而林壑避之不及,關於他們二人之間的種種猜測,在同學間便傳的越來越難以入耳。
楚禎聽不懂,林壑大他五歲,卻是十分明白。
從那時起,林壑便時刻躲著楚禎,最後連學堂都不去上了。
起初楚禎只當林壑是不願受嗟來之食,再後來,他便知道了,林壑是因為他才不能來私塾讀書,他也知道了,自己對朋友的這種熱烈之情,乍看真情可感,實則自私自利,只顧了自己不顧他人。
楚禎當夜就和父親請求,離開私塾,再拜託先生,將林壑請回來。
收拾書篋那天,只有林壑來送了他。
他們相顧無言,許久,才異口同聲道:「對不起。」
話畢,寂靜再次漫延。
還是楚禎先打破沉默,笑著說:「林壑哥哥,此去一別,有緣再見。」
自那之後,楚禎再未有林壑的消息,也未去特意打聽。
不過對於楚禎來說,他鎮北侯之子的身份,再加上十一歲那年遣送回長安的動靜鬧的沸沸揚揚,以及前不久的長安之變,楚禎想,林壑再不想聽到自己的事跡,民間的傳聞也會不聽話地自己跑進林壑的耳朵里。
「在想什麼?」林壑問。
楚禎恍然回神:「在想,林壑哥哥此行前來找我,是為了什麼?」
林壑示意楚禎坐下飲茶,邊為楚禎斟茶邊道:「不是我來找的你,而是你我——真的,有緣再見了。」
楚禎順勢坐下,卻想到當年為林壑帶去了那麼多困擾,心中愧疚之意愈來愈強。
他忍不住道:「當年是楚禎不懂事了。」
林壑未抬頭,卻反駁道:「不,是我。」
楚禎不甚明白,但看林壑信誓旦旦的樣子,卻也不好再追問,只得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