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承翊面色依旧平静,却微不可察地攥了下袖袍,他眸光像平静的大海,海面之下暗流急涌,喉结微滚,克制了下,欲言又止,却说不出两句话。
扶云卿垂下眸子,凝睇着掌中金蒂丹:“多谢殿下的丹药。”
她写的是祁承翊,而不是林樾舟。
林樾舟有些慌张,试图打圆场:“这这这,我也是恰好知道八殿下有金蒂丹,故而刚才去找八殿下,然后八殿下也正好探望扶姑娘。扶姑娘不要多想。”
扶云卿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斜笑:“多谢殿下将林神医放在我身边,若不是如此,子珩腿疾不会痊愈。如今子珩病好,我将林医师的工钱结算后,八殿下就把林医师带走吧。毕竟……”
“毕竟我眼里,不能有沙子。”
终究是挑明了。
祁承翊手心微微起冷汗:“此事,是我不对。”
“没有下次。”
“好。”扶云卿抬头,目光猝不及防撞进那双深邃如夜海的俊眸。
林樾舟被识破是祁承翊的眼线,半晌后才道:“扶姑娘,我虽授意住进扶府,但这些日子来,我待子珩如何,你应当心里有数。我虽是八皇子的人,却与你、与子珩是真心交友。我很喜欢我在将军府度过的除夕夜。那是我过得最热闹的一个除夕。”
扶云卿唇角淡笑着:“是,正是我知道,林医师不曾害过我们。所以我对你与八皇子皆别无想法。但,没人会喜欢在自己身边安插暗棋之人。”
没人会喜欢。
不喜欢就是厌恶。
祁承翊手心冷汗更甚,欲辩解,却辩解无词,只问道:“你身上之毒……?”
“难道聪明如殿下,竟不知我身上之毒,是凭空杜撰?”扶云卿取出舌尖下压着的一颗毒药,“抱歉,不用此法,我揪不出将军府眼线。”
没有任何人,会容忍身侧有他人暗棋。
何况是在如此错综复杂的局势之下,稍不注意,便会坠入深渊。
扶云卿坠过深渊,不能重蹈覆辙。
祁承翊看着她取出毒药后,气色慢慢变好,倒也不愠怒她骗自己,略松一口气。
良久后。
林樾舟收拾行囊,跟着祁承翊离开将军府。
扶云卿掀被下地,赤足踩在冰凉的地面上,指尖摩挲着那颗金蒂丹,走进药房。
甜盈微怔,看着她冻红的脚趾,忍不住道:“姑娘这是怎么了?竟连鞋也忘记穿。”
她心疼地蹲下身,替扶云卿穿好罗袜、绒鞋。
扶云卿研究金蒂丹的制作成分,浅浅哦一声:“忘了。”
“姑娘就算生气八殿下,在给您身边安插眼线,也不该气糊涂,连鞋都不穿。若是冻出风寒,可如何是好?”
扶云卿道:“你觉得我为何生气?”
“怎会不生气呢?姑娘真心对待林樾舟、对待八皇子,却换来算计、猜忌、监视。”甜盈有些气愤,为自家姑娘倍感不值,“您待林医师与八皇子如何,他们心里清楚,您待人赤诚,可他们未必。”
“没关系。扳倒瑜妃之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与他,不相干。”
扶云卿淡淡说道。
不相干?
站在药房后窗旁的祁承翊,俊眉皱成深刻川字。
待了结祁国之事,他会亲口告诉扶云卿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将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对人开诚布公。
祁承翊无声无息离开了将军府。
回晋安宫的马车之上。
沈淮序说道:“您已为扶姑娘破例多次,希望她不要不知好歹。就连祁国、辕国皇帝都不敢对您甩脸子,这普天下,大官贵族乃至多国君王,您都不曾低声下气过,更遑论道歉。”
“扶姑娘,该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