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贞一笑,道:“崔公洞若观火,此中情由确不足为外人道。
说来话长,长话短说也可,“争斗”二字。
我唐将征辽东,定州正是必经之道,且须驻扎操练,以待战机。
大军所需粮米草料,牛羊肉类,蔬水酒果,营帐衣被,医药等,皆由所经州县筹集供给。
这些靡费极巨的供养,仅从租赋税费中取,即便一次征收三年的租庸,也不足。
多半还要从本地豪族大户头上分摊想法。
可这些豪族大户,在朝廷地方官吏中的勾连,盘根错节,说情者一多,分摊也难,多打折扣。
我唐武德九年、贞观十八年,二十七年之久,天下田地,勋贵、官员、军功封赏,豪绅趁火打劫,购买或强占,均田已近无田可均,多集中为大户所有,失田的浮游无籍者渐多。
且在籍农户不但要上缴租庸,还须服役,如今也是一桩难事。
河北自幽州向辽东行军,两千多里,无州县可供粮草,须数十万民夫运送,路远且多艰阻。
依故隋旧例,民夫自觉难以生还,福手福足的遗风又起,自残逃役也渐多!
只这些难处,身为一方牧使,只须经略一地,也在权责之中,不该躲避。
如今,河北馈运使韦挺恃才傲狠,副使崔仁师却宽简仁恕,想是朝廷为平衡,故作此搭配。
韦挺在任吏部侍郎时,对休贞有提拔之恩!
可查究民情,我却多赞成崔仁师所为。
两人行事之不同,也令我两难,时有忙中出错。
另一桩难处,则非休贞人力可抗衡。
今上诸子原以大王身份,遥领各州牧,现已多实地就藩。
今代替我的定州新任刺史,为霍王李元轨。
长史为张梁客,刑部侍郎张行成之子。
司马为韦思谦,出身京兆韦氏小逍遥公房。
霍王任刺史,学黄老之无为而治,多闭门读书,事务由长史与司马主理。
方到定州,便要新建行宫。
皇帝要行幸河北,甚至有讯息说,竟是要御驾亲征!
即帝位以来,从未有过。
所过地州,迎驾之事,必列为头条!
虽说今上与炀帝迥异,可炀帝亲征高丽的旧事,于河北百姓,仍是记忆犹新。
如此种种,我若不病,也须上请迁走。唉!”
说罢,长叹一声。
崔善为捋髯聆听,沉思片晌,问道:“那张行成可是兼着太子少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