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提高自己,不如诋毁别人。
与其费力选拔人才,不如用计毁掉敌国贤才。
不提为寒门上升开路,不提让士族主动的拱卫国家,而是严厉的打击其中不法。
尤其是最后这一条,不努力提高自己,而是等着敌国烂下去,这种办法,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但真的好有道理。
萧衍感觉自己可能有些毛病,但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没问题,那有问题的就是洛显之了。
他目光很是复杂的望向面前言笑晏晏的洛显之。
洛显之的长相自然是很俊逸,身上满是儒雅的气质一看就是饱读诗书的人,肤色白皙,手指就连指甲都干干净净。
一看就是赤诚君子虽然年纪尚小,甚至未曾加冠,却没有丝毫的少年稚气,反倒有些名士风范。
但谁能知道笑盈盈的洛显之,会提出这一条条建议呢?
萧衍和洛氏关系好,他也不憋着,直接问道:“灵秀,你这些想法,是出于何等想法而来,朕对洛氏虽然不算是很了解,但大概传说中的洛氏,不都是尊重那些名门,而后名门拥护吗?
朕记得先汉时,洛氏就是许多名门的领袖,后汉时就更不必多说,天下楷模洛子川,乃是士族之。”
这就是萧衍对洛氏不了解了,洛显之当然知道自己不是洛氏中唯一一个这种,只不过之前的许多先祖都不说只做而已。
但自己和先祖所面临的处境不一样,只能说出来。
他缓缓收起笑容,心中则想着编一些理由,又觉得没必要完全编,他盯着萧衍,带着些感慨缓缓道:“是啊陛下,在曾经的确是如此。
但大梁的局势,若是想要夺取天下,却不能用纯粹的王道了,王道是以本伤人之道,如果现在我大梁有燕国的国势,臣会推荐陛下大兴仁义之道,宽容的对待国中每一个士族官吏以及百姓。
但我大梁不是。
如果燕国统一了北方,我大梁除非能够统治整个黄河以南,否则就连守住国土都很难,燕国能不能统一北方,臣不知道,但燕国统一的机会是比魏国大很多的。
等到燕国一两年消化了冀北之地,一定会起河东之战,有那个慕容恪在,魏国大概率不会是对手,失去了河东,魏国面对燕国,迟早是死。
河洛之地,也难以保得住,那个时候,就算是再实行王道,也保不住大梁。
臣的祖先是洛国君主,洛国实行了那么多年的王道,最后还不是因为国力的巨大差距,而败于秦国,仅仅王道是不够的。
我大梁一定要抓住机会,拿到整个黄河以南,才有讲未来的资格,汉国和魏国,就是我们的主要对手,搞烂他们是长远的计划,包括搞烂燕国是我们现在就要开始做的,虽然和燕国结盟,但细作现在就应当开始在燕国中释放谣言了,还有我梁国的各种奇珍异宝,香车美人,要多多的给列国君主以及贵族送去,让他们沉迷在声色犬马之中。
整肃国中更是重中之重,父亲之前的管理方式,已经快要到顶了,再想要通过现在的方式,继续提高国库的收入,很难,现在所要做的就是维持,然后开始清查国中的不法之事,狠狠地用杀戮来震慑基层胥吏,不要让百姓陷入不能生存的境地。”
洛显之这番话就显得正常了许多,至少比先前正常了很多,萧衍大致知道了洛显之要做什么,他只剩下最后一个疑问,“灵秀,朕总有一种感觉,你是不是觉得你的父亲,留下了很多问题,朕要为你的父亲说一句,青云是朕此生见过最有才华之人,他是朕最好的丞相,没有青云给朕坐阵后方,朕不可能达到现在的成就,朕甚至就连草原都不敢去。”
洛显之直接愣住了。
萧衍的神情很认真,他是真的很怀念和洛有之共事的时间,那个时候的萧衍,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哪里像是现在,明明和此前,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却被梁国的现状掣肘的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于是他愈的怀念洛有之。
洛有之就是那个能够兴旺自己的人。
他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陛下,您如何会这般想?那可是臣的父亲,是臣此生最崇拜的人,臣怎么会对父亲不满呢?
这世上从来没有完美的执政,邦周时齐国管仲,兴盛了齐国却导致齐国过于重商,晋国强大却导致卿族坐大,臣的先祖文公改革是最完美的,但依旧没能改掉根源,宣公的改革让诸侯进一步坐大,洛文王执政,民间豪强也在恢复,这都是不可避免的。
臣现在相当于是第二阶段的执政,目标是处理臣父执政时的问题,让臣父的政策更加流畅的执行下去,仅此而已。”
原来如此!
萧衍也反应过来了,洛氏这么看重孝道的家族,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呢?
他再次回想了一下此番洛显之进入宫中后所说的诸多言语,这些话单独听,感觉有些问题,但是合在一起,就能够感觉到,洛显之明显是有一套自己逻辑的,而且这套逻辑是他深思熟虑许久的。
萧衍的眼睛望向他在上的桌案,那个上面放着洛有之留给他的遗言,两个人没能见到最后一面,洛有之临终前写在纸上,其中一条就是,任用尚书令时,要选择能一以贯之的人,不要选择那些只能做副手去执行的人。
现在看来,洛显之就是这样的人。
“灵秀,你比朕想象中的还要优秀,真不愧是青云的儿子,有你这样的儿子,青云的确是九天之上,可以欣慰,不像是朕,那几个儿子都不成器,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