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间偏殿紧挨着,中间一道矮墙,一扇小门,门前也有铁甲军驻守。
“殿下,注意安全。”李鸾嵩嘱咐沈确,“吃食要小心。”
沈确点头,“你也是。”
“二位放心,饭食上奴才会看紧的。”好公公道,“二位若是想见到对方,这二楼上去的窗扇是斜对着的,开窗便可看到对面的人,只是想说话可能有些困难。”
二人随之望过去,果然,两间偏殿二楼的窗扇之间大约隔了三四丈的距离,沈确高兴道:“殿下,我们可以写信投壶。”
他曾经亲手教过她投壶,这点距离,应该还是可以的。
李鸾嵩道好,然后紧紧抱了她一下,附在耳边轻声道:“记住我说的话,你要好好的。”
沈确点头,二人分开。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才将将分开,李鸾嵩就迫不及待伏案给她写信。
沈确趴在二楼的窗户,能看到他专注写字的样子,突然眼泪不可抑制涌上来,所有的压力都在他一个人身上,他心里究竟是如何盘算的呢?朔方军被洪水耽搁了,三日后他会做出什么样的答复。还有他方才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眼皮霍霍急跳一阵,沈确伸出手去按住,却依旧能感受到指腹下那按压不住的抖动。
“媆媆。”
对面响起他的呼唤声,沈确抬头,一只漂亮的纸鸢像真的鸟儿一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落在她面前的窗台上。
沈确拿起它,折得好漂亮啊,抬头看过去,李鸾嵩一脸骄傲。
她笑了,含着眼泪,笑得那样开心。
他写了三张纸,说他想念她,叮嘱她万事小心,尤其夜间睡觉,留着这扇窗万一有事他能听得到,还让她不要担心,他说他一切都安排好了……
真的是一封婆婆妈妈、絮絮叨叨的信,看得沈确一个劲儿抹眼泪。
她提给他回信,想了想,开始画画,学着他之前的画法,说:“三日也不能闲着,殿下曾让我每日练习功夫强身健体,我将现在练习的招式画下来给殿下看,你再帮我精进一番吧。”
他的画看上去简单,画的时候才现并不容,画少但都是精华,沈确仔仔细细描摹了好半,才开始逐渐上手。
之后,想了想,她又画了一幅晋安的城域图,问他:“我们现在的位置在哪里,父皇母后在哪里,我的阿爹和阿妹他们在哪里,宫城的大门有多少士兵驻守……”
这些是烙印在他脑子里的东西,她说:“殿下没事的时候温习一下,别休息了几日都给忘记了,殿下帮我练身体,我帮殿下练脑子……。”
一封没头没脑的信就这样被她折成蝴蝶飞了过去。
这一日过得倒是极快,大雨过了午时便停住了,太阳却没有出来,气仍旧阴沉沉的。
李鸾嵩当然知道沈确的担心,她在逗他开心,想让他高兴些。
可是他心里的盘算却在这一封一封的信中越来越夯实,如果真的走到了那一步,朔方军来不了,那便是他李鸾嵩的命数,他不能用全城百姓和他家人的命去换江山,既然郑焕想要他的命那便给他,只是,要委屈媆媆了……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终于落定了,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只觉得心仿佛被撕裂了。
二日,还有诸多细节要考虑、实施,但愿他下手不要太狠,不要伤她太深。
果然,人算不如算,这是李鸾嵩最不愿做的事,可是还是不可抑制走到了这一步。
他仔细盘算着每一步细节。
现在郑焕看到的李鸾嵩其实是沈确,那么他想杀死的李鸾嵩就让他杀吧,身死的是李鸾嵩而已,只要沈确对他死了心,她的魂离开了那身体便能回归到自己的身体里,到时候他会将现在的身体还给她……
还有诸多细节要考虑、要安排,李鸾嵩忍着心痛不得不将事情做到极致。
可是沈确又何尝感受不到呢?
他字里行间堆得满满的关切和鸡毛蒜皮的小事,越是如此,她便越是能看出来他满腹心事。
他想用这些事将信纸堆满,将她的心堆满,让她察觉不到他的异样吗?
可是沈确一个字都没有问,她选择相信他。
给他些时间好好想清楚,总之,他是不会害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