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见他时,不过而立之龄,绝不是这等老态龙钟之人,应是那妖僧又在使什么诡计。”何洛坚定地说道。
季舒眉头一皱,眼见城上百姓对那僧人由惊疑逐渐转为崇敬,甚至纷纷矮下了身子,想来是在跪拜,那不安之感蓦然又袭上了心头。
身在大军之中的沈浥尘早在城上出现异动之时便看向了那老僧,她比任何人都要看得清楚明白,心中的异样感十分强烈。
且说城上妖僧未费多少口舌便让众人信了他的身份,他如今孱弱不已,只能搀着赤金禅杖站立,眼皮向下耷拉,双目仅是半睁,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步入死亡。
“阿弥陀佛,贫僧创教之功感化上天,幸得佛祖点化,一夕间跨越数十载年华,如今只差一人血肉便可圆寂,贫僧圆寂后便会赐下佛骨舍利,还望众徒助贫僧一臂之力,为贫僧护法,莫要被城下妖言所惑,走入歧途。”
妖僧本就在宁州积威多年,何况前有“佛祖赐粮”,今有一夕苍老,这些可远比城下那几块石头更像是“天意”,众人敬畏无比,闻言当即高呼道:“吾等愿助圣僧一臂之力,誓死为圣僧护法!”
城下季舒等人不知那妖僧说了什么,此时听得百姓呼声,无不心凉了半截,尤其何洛,仍是难以置信。
凌微看向季舒,季舒无奈叹了口气道:“只能强攻了。”
劝降不成,还是在城上百姓即将动摇之际幡然生转变,季舒心内别提有多不甘了,可大战在即,她也不会让多余的情绪干扰自己的判断,先将妖僧的诡异之处抛开一边,令骑兵护送凌微等人向后撤退。
妖僧眯着眼看向城下,见密密麻麻的大军正不断朝城门推进,距城壕仅有十丈之距时,他挥了挥手,数个士兵当即将宁州布政使韩允绑了上来。
韩允被脱了上衣捆在根柱子上,皴裂的嘴唇冻得紫,通身都在不住打颤,年过半百的他看着竟有行将就木之感,可见被囚的这些日子并不好过。
妖僧使了个眼神,便有一人将薄刃贴在了韩允膀子上,只见其轻轻一划,血肉掉落之际伴随着阵阵凄厉的惨叫。
季舒置若罔闻,手中令旗一挥,下达攻城指令,三万前锋军肩扛飞桥冲向城壕,城上百姓可不会开弓拉箭,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军将飞桥架上城壕,错失杀敌良机。
飞桥一铺,后方的云梯和攻城车接连推进,云梯逼近城墙后,折叠的长梯在齿轮转动下缓缓抬升,一架上城墙,士兵当即攀爬而上。
攻城车则直至城门,中心巨大的攻城槌在士兵的推动下不断撞向城门,而城门之后却被妖僧派人堆满了巨石。
城上百姓亦开始砸下滚木石块,抑或将手中兵器刺向攀爬上城墙的士兵,残酷的厮杀就此上演。
凌微等人此时已登上楼车观战,虎渊郡郡守眼见韩允受刑,当即向凌微进言道:“世子既信誓旦旦有法子,还请殿下令其解救韩大人。”
凌微手心亦是捏了把汗,只是他到底相信季舒,于是好言安抚道:“世子素来说一不二,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大人且安心再等等。”
沈浥尘心中也有些担忧,虽早已知晓季舒的打算,可如今战局胶着,却是不好下手,尤其后续影响,绝不是前夜交谈的那般轻描淡写。
又一架云梯即将搭上城墙之际,季舒飞马上前,纵身一跃跳上长梯,向上攀爬的同时不断闪避坠下的重物,不过数息便攀上了墙头。
城上百姓见了季舒,十数杆长枪先后朝她刺来,季舒足下一蹬避开枪尖,一个后翻越至高空,同时取下背着的长弓,须臾间放出两箭,不及看清结果便坠下了城墙。
城上城下同时出一阵惊呼,沈浥尘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见季舒扔了长弓,匆忙解下腰间缠着的飞爪向上一抛,飞爪勾住墙垛,一时止住了坠势。
然而危险并未解除,墙上滚木石块如雨般朝她落下,季舒就着绳索下滑之时不断摆动身子躲避,期间督战的典戎耿义二人也接连掷出长枪截拦重物,替她争取时间。
心底估摸着距离,季舒双腿向城墙一蹬,松开绳索飞身越出,口中吹出一声哨响,大白飞奔而来,腾空跃起接住了她,而后撒丫子向后撤退。
这么一出实在惊心动魄,且说季舒方才放出的那两箭,一箭射向妖僧,被人给截了下来,另一箭直取韩允,射入了他的心口,他还来不及哀嚎便断了气。
知晓结果后,季舒心下遗憾的同时又有些怀疑,她自己射出的箭自己明白,若无高手相护,那妖僧决然躲不开,可这些时日以来,从未听闻过奚夷城内有何高手猛将。
为了这个计划,她还特意将大白暂时从沈浥尘那弄了来,没想到结果却是不如人意。
妖僧被救下后受惊不轻,很快便撤下了城墙,季舒想要再找机会却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