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亮手表一看,23:49。
要零点了。《故事会》里那些鬼故事都说,零点时候,鬼门正开,阴气最盛。
手表亮着,鬼岂不就知道她在这里了?她慌忙捂住表盘。
她想起了,外婆说这世上没有鬼的,外婆是坚定的无神论者。阿妈则说,就算有鬼,你当人家鬼很闲?整天吃饱了没事干就想着怎么来害你?
是了,室友们也在,她听得见心田在下铺很轻微地打鼾,李就睡在她对面,没什么好怕的,就算鬼真的来了,李也会挡在她前面,厉声逼问那鬼是个什么来头。
她鼓起勇气,先将被子揭至耳朵以下,但仍看不见窗外,这才一点一点地逐渐将脑袋露出来,她抬起脖子,定睛往外一看,还是那个夜色朦胧的天井,只能看见对面房间的窗。
肯定是幻觉。
但细一想,刚刚那小小的黑影,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她索性坐起身,凑近窗边去看,天井空荡荡,她左望右望,这才看见某根柱子后头出现一个蹑手蹑脚的人影,那人长到肩,个子不高,穿着一身睡衣,像很警觉,走得很慢很轻,不断四处张望。
她认出来了,那竟是方泳柔。
周予再看一眼手表,23:51。
这个点起夜?若去洗手间,该往相反方向才是。难道要半夜三更偷溜出去?
她满心困惑,鬼使神差地起身下床,悄声拧开门闩,一踏入天井,先冷得一哆嗦。十二月了。她环抱住自己,小心翼翼地穿过天井。
拐角便是公用电话,周予停住脚步。
她听见方泳柔拿起话筒,然后开始拨号。
原来是要打电话,这么晚了,也许有什么要紧事,那她站在这里,岂不成了偷听?一时间,她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周边太安静,她能清楚听见电话听筒里拖长的嘟嘟声,随后接通了,有人说话:喂?
她屏住呼吸。
方泳柔没有答话。
那头又说:喂?喂?喂喂喂!谁啊?
啪,方泳柔把电话挂了。
周予吓得慌忙转身,怕方泳柔马上就会走过来现她。
这时候,她瞟见天井对面的楼梯口走下来一双脚和一簇手电筒的亮光。
宿管老师来了。
她飞快闪躲至拐角的另一侧,走得太急,脚趾头踢到墙角,一阵剧烈痛感令她瞬间蜷下身子,可她已正面撞上方泳柔惊恐的脸,她紧抿住唇,方泳柔叫了一声,随后认出她来,双手捂住嘴巴,瞪大眼睛像在问她跑这里来干嘛。
宿管压低了的声音自天井那头传过来:“谁在那里?”
*
方训忠撂下电话,骂道:“深更半夜,打过来不讲话,肯定是喝多了乱打。现在不学无术的后生仔是越来越多……”
方细坐在一旁的红木椅上,将手中的金色纸箔折成元宝。侄儿光耀站在楼梯上探头探脑,大哥阿忠抬头一见,战火转移,继续念叨:“你站在那里干嘛?我劝你是别去跟那些人学,不然我打死你。”
方细说:“哥你这就不懂,说不定,”她抬起头,温柔地对光耀笑笑,“这电话就是打来找阿耀的呢?”
光耀吓得连连说:“细姑,你乱讲什么!想害死我!”
她才不管侄儿生死,继续拱火道:“年轻人嘛,深夜难忍思念之情,也是可以理解。”
“你有没有?你要敢去耽误人家后生妹……”“我才没有!”父子俩一来一回地争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