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景哥哥坐那?”
不等他有反应,一块块相似的地毯铺上去,阿瑶一块块指着。阿爹该坐哪、沈金山该坐哪,还有管码头的黄伯伯、城西负责提供染料的李伯伯,自幼长在青城这些人的名号她也听说过,根据势力大小、与自家关系的亲疏远近、甚至还有前世阿爹死后的反应,她自己先默默排了遍位置。
等她说完地毯也差不多摆完,陆平抱着一摞木雕的身份铭牌进来,其余人则往里面放矮桌。
“就按阿瑶方才说得来。”
抱铭牌的陆平手一顿,先将小侯爷牌子放好,然后看向阿瑶。
“属下记性不好,能不能劳烦胡姑娘再说一遍。”
阿瑶一愣,“可我就是随口一说,而且掺杂了许多私心,难免有失公允,这样不好吧?”
人要脸树要皮,有钱的商贾吃喝不愁,对脸面更为在意。若是全按她的想法来,沈家以及依附于沈家的多数商家都得坐到犄角旮旯。虽然她乐见其成,可若是那些被拂了脸面的人心生不满,耽误了景哥哥大事可就不好了。
这丫头在关心他,心下熨帖,藏于内心许久的话脱口而出:“你是本候的人,自然可以肆意些。”
小侯爷表白了!抱着铭牌的陆平手下一僵,上面刻着“沈金山”名号的牌子摔下去,连接处木榫松动、摔得七零八落。
景哥哥怎么能这么说,阿瑶脸上一阵火烧。下面响声传来,陆平呆滞的神色映入眼帘,热意再度升腾,“原本如羊脂玉般白皙的小脸瞬间染成一块上好的血玉。
还是丁点不开窍,这傻丫头。想到明日征募宴后自己马上要离开青城,向来自信的陆景渊这会罕见地心慌。
不开窍的人,再逼也没用,心下叹息,他接着道:“你是本候的师妹。”
还好只是师妹,见下面众人神色恢复正常,阿瑶长舒一口气。脸上热度渐渐褪去,她心底隐隐有些失落。
景哥哥虽然喜怒不定,但他带她入华首寺后院破了沈墨慈阴谋,在沈墨慈逼到胡家门口时及时帮她找来了师傅,并且还悄悄把上好的虎骨加到她的补汤中,他对她的这些好,她也不是全然未察。
可她只是他师妹。景哥哥已经十八,即便还未成亲,这次回京后只怕也差不多了。
等他娶妻,会不会对新妇也这般好,甚至更好。单是想着他对另一个女人也这般好,她一颗心就忍不住揪成一团,说不出的难受。
这样是不对的,收敛心神阿瑶全神贯注地看向下面。正好这会功夫,陆平已经将摔碎了的“沈金山”铭牌重新插起来,整理好后他朝楼上拱拱手。
“还请胡姑娘说下,哪个人该坐哪桌。”
这丫头还知道难受,也没有想象中那般不开窍。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低落,陆景渊心里如三伏天喝了雪水般,三千六百个毛孔都透着舒爽。
“按你想的说就成,你喜欢谁就把谁放好的位置。”愉悦之下他大手一挥,直接把决定权交给了阿瑶。
“如果弄错了,怠慢到一些人,不会妨碍到你?”
再三确定不会影响到他募集军饷后,阿瑶终于放心。按照自己先前所想,与胡家关系近的放最好的位置,前世阿爹去世后没逼太紧的第二,上门逼迫的次之,做沈家狗腿子、前世大闹灵堂的那些全都放在最边角位置吹风。
听着她喊出一个个名字,在下面负责摆铭牌的陆平心下暗自惊奇。月余功夫暗中调查,他对青城绸缎商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很是了解,哪家跟哪家近,哪些依附于沈家,又有哪些跟胡家比较近,他也算摸个不离十。本以为胡家姑娘是个娇养在后宅、万事不管的,可现在听她喊出来,哪家跟胡家近、哪家远、哪家不怀好意,她竟是门清!
果然有个那般精明的爹,亲闺女也差不到哪儿去。
在胡九龄与沈金山中间,看似是后者脑子比较活泛、手腕比较高杆,陆平先前也是这么认为的。可一个月的明察暗访足以改变他的看法,手腕高杆的沈金山固然厉害,可明明手腕高杆却还让所有人觉得真诚守信、一派儒商风范的胡九龄那才是真的厉害。
胡家姑娘虽然手腕不成熟,可她坑了沈墨慈的同时,还让青城上至八十老翁、下至三岁小孩有志一同地觉得她仁善,单凭此点她已经青出于蓝。
不愧是小侯爷看中的姑娘。
陆平已经知道,这次差事办完后他要留在青城,暗中保护胡家姑娘。作为大夏最顶尖的暗卫,他心中也有傲气,再对胡家姑娘有好感,也不代表他甘心呆在这座江南小城,先前之所以答应不过是因为暗卫天性里的服从。可摆完铭牌后,他原本那点不情愿渐渐冰雪消融。
“好像是哪里有些不对。”站在二楼,阿瑶托腮沉思。
心悦诚服之下,听到阿瑶问话,陆平下意识地将重视程度提升一个档次,虽然依旧还比不上小侯爷,但他也开始认真思索她提议。
“是不是中间有些空?”
“对,就是中间,陆平大哥好聪明!”激动地说完,想起方才等候景哥哥时买的铃铛手链,阿瑶提议道:“要不加些歌舞,最好是胡姬,或者会跳胡人舞蹈的,我记得城内好像有那么一家……”
还说他聪明呢,连他都没想到歌舞表演,她已经把所有事都想好了。胡家姑娘这等善于发现人长处,并且不吝啬言辞夸赞的性子,又有谁会不喜欢。
心下高兴,陆平说道:“城西有家酒肆舞姬会跳,属下这便去找他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