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君冷笑,只管埋头看新抄的嫁妆单子。
一些寻常使的物件,摆在眼跟前,日日能见到,她便在后面画个圈。
眼生的,许多年没了印象的,待日后开库房去查,是压了箱底落了灰,或是送了礼、赏了人,再或是手下人见她久不使用,偷偷拿出去卖了的。
和离的妇人日子不好过,嫁妆就是她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须得多多计量。
许是从未想过自个儿夫人闹和离,也从未见过圈子里有谁和离的,施明武瞧着挺新鲜。
自个儿脱了大氅,挂到一旁的屏风上,嗤笑问:“还拿了嫁妆单子出来,真想和离不成?”
这回,傅南君头抬了起来,娥眉轻蹙:“世子爷,我说和离,并非是与你胡闹,而是真的想和离。你总是不把我的话当成一回事,你知不知道,你自说自话却自以为训导妇人,自大自狂却自以为高贵的样子,真的很蠢?”
施明武猛地深吸一口气。
除了幼时被祖父、父亲、先生训斥,除了御史弹劾,从未有妇人敢以如此讥讽的态度与他说话。
他一把掐住傅南君的下巴,两人的距离顷刻拉近,呼吸相闻。
男人的眼神冰寒彻骨。
“傅南君,你胆儿肥了!竟敢这般跟你的夫君说话!”
傅南君方才说完,已被自个儿吓得小腿肚子转筋,此刻又被男人铁钳般的大手掐住下巴,更是吓得浑身软,几乎瘫倒地上去。
她温顺惯了。
一辈子顺从父母、顺从夫君、顺从公婆,与夫君之间偶尔拌拌嘴,也只是小打小闹,并不会真的去挑战施明武的底线。
她强装镇定道:“不这般说,你定然以为我只是胡闹。何况,在你眼里,我不也是个只知善妒的愚蠢妇人吗?同样的,你在我眼里,也一样愚不可及。
道不同,不相为谋。做夫妻也是。既然我与你不再是一条心,不如和离,各自安好。”
施明武手下的力道加重两分,压抑眼底怒火,却使得不得纾解的怒火愈加炽盛。
“傅南君,我从不知,你善妒到这个地步。就因我偏宠嫡亲的妹妹三分,你便跟我闹和离。”
“施明武!”傅南君拍打他的手背,气得眼泪直掉,“这是善妒的事情吗?施明武,你自己说,结党营私、谋害……只是善妒的事吗?分明是抄家灭族的祸根!
在你眼里,我就只落了个善妒?我只是不想与你同流合污,只是不想我无辜的孩子埋葬在你们的欲望和偏私之下!”
妇人心狠,那双把玩过无数遍、柔弱无骨的小手,竟在他的手背上拍落下一道道红印。
施明武狠狠甩开她:“不可理喻,妇人之见!”
傅南君摔到一旁的软榻上。
身上的疼痛已感受不到,她讽刺地勾起唇角。
又是这一句。
好像生而为女子,便不配长脑子,也没长脑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