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有安赶到医院,看着晋母强笑着和几个医生道谢,旁边站了几个领导。晋母看到晋有安,提了口气,从司机手里接过轮椅,推他进了病房。
晋父戴着呼吸机,身上连着很多管子和仪器。病床上的人好像老了十岁,晋有安不忍看,闭了闭眼睛。
“老晋。”晋母在晋父耳边轻轻叫了一声,“有安来了。”
晋父的手指动了动,晋有安赶紧握住他的手。
“爸。”
晋父努力睁开眼睛,眼球浑浊,里面炯炯的光已经散尽了。他张了张嘴,晋母帮他把呼吸罩拿了下来。
“老婆……”
“儿子……”
他说的费劲,每吐出一个字,就像呼出一口身体里仅剩不多的气。
“好……好好的,别吵架了。”
晋有安忙不迭点头,“好好好,爸,您别说了。”
晋母克制着,按了按眼角,没让眼泪出来。
“你儿子不让你说话。”她要给他去戴呼吸罩,他突然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攥的很紧,发着颤。
“可以了。”
他这辈子到这儿,可以了。
硕大的一滴泪珠从晋母眼睛里出来,落到了晋父脸上,她赶紧去给他擦。
“……知道了。”
晋父笑了笑,看着晋母说:“对不起……小卉。”
晋母捂住嘴巴,骤然泣不成声。
晋有安怀疑自己在做一场大梦。他之前就梦到过很多次,宋臻出事,死在他面前。
晋父重度心肌炎伴随急性心衰,抢救无效,于10月15日20点20分死亡。
顷刻之间,天昏地暗。
外面传来闷闷的雷声,几分钟后,暴雨如注。
“节哀。”
接下来几天,晋有安被人推着,陪在晋母身边,这两个字不知道听了多少次,晋父因公殉职,追悼会办了两天。到最后,就像盯着一个字一直看,慢慢会不认得一样,听多了好像就听不懂这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晋父骨灰下葬那天,天气特别好,前一天夜里下了雨,碧空如洗。
晋有安捧着晋父的遗照,根本不敢低头看。
从墓园出来,晋母再也撑不住,晕倒了。晋有安下意识想去扶,但是他坐在轮椅上,根本站不起来。他又一次恨自己,废物。
常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先回家,自己会跟去医院。晋有安哑声说了声谢,接受安排。
废物。
自己就是个废物。
谁都保护不了。
……
常易听他又哭又笑,实在难受,叫了一声“有安哥”,其他安慰开解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说出来太轻了,甚至进不了晋有安的耳朵里。
晋有安压了压眼眶,又干笑了一声,“活着真他妈操蛋。”
常易苦笑,点了下头,跟着晋有安骂,骂操蛋的生活,操蛋的命运。
快到家时,晋有安接到常时的电话,他妈已经醒了,就是低血糖,输完吊瓶就能回家休息。姨妈陪着,让他不用担心。
“谢谢你。”晋有安轻声道。
常时“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你大哥真没礼貌。”晋有安和常易说,“连声‘不客气’‘不用谢’都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