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会儿,雨越下越大了。
陈怡脚步一停,从常易手里拿过雨伞,没看常易,“你回去吧,我透透气,一会儿就回去。”
常易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刚一转身,手机来电话,是常时。
“大哥……”
常时和他说,让周之耘过去陪罗漾,两人一起说说话,省得胡思乱想。常易自然答应,和常时道谢。
“大哥。”要挂断时,常易突然又叫了一声。
常时:“嗯。”
常易想了想又说没什么,常时轻笑一声,“吞吞吐吐做什么。”他这么说,但也没打算听常易倾诉,挂了电话。
常易终究放心不下,远远地跟着陈怡。走了小半个小时,能看到了老宅的大门了,陈怡这才停了,回头看到常易,愣了一下,疾步往回走。
“啧……我让你回去你没听见啊?”再怎么生气,常易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看他头发都淋透了,还是心疼的。
“我这么大一个人,就在园子里,还能出了事?”
她给常易撑伞,蹙眉道:“快回去,冲个澡。”
常易笑笑,“没事,这点小雨。”
母子两人回了老宅,各自去冲了个热水澡。陈怡洗着洗着就蹲在浴室哭了起来,不只是担心常昊,而是脑子里一直回响常易说的那句“如果是我,您也会这么着急吗”。她一听,手比脑子快,抽了常易一巴掌,质问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她更喜欢大儿子,她承认。但没想到常易心里是这么怨自己。
“妈,您别生气。”常易笑说,“我不是和……和哥吃醋,就是真的很好奇,为什么您不喜欢我,还有爸,”
“算了,您就当我没说过,这个时候和您说这些是不太合适。”
她的太平真的斜得那么严重吗?当局者迷,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或者说不愿意真正去面对。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也有薄厚。正常的。
怀常易那年,常鸣江和他的秘书暧昧,她有所察觉,但一直忍着。直到她到了八个月,常鸣江出差,常昊半夜突然发烧。她和家里的阿姨一起带常昊去医院。但没想到,一下车就看到常鸣江,手里提着夜宵,正要往医院里走。
“爸爸!”小常昊喊了一声。
常鸣江转头看到她们,整个人一愣,犹豫了一下才过来,抱过小常昊。
“爸爸我好难受。”小常昊偎在他怀里撒娇,他拍着儿子,说:“爸爸回来了。”
她接过他手里的纸袋,什么都没说,一起带儿子进去看医生。
小常昊输上点滴,睡着之后,她扶着腰出了病房,常鸣江随后跟上,两人站在楼梯间。
她长呼了好几口气才开口说:“她是生病了?还是怀孕了?”
常鸣江的表情很复杂,有心虚,有愧疚,还有震惊。
“你……”常鸣江磕巴了半天,也没“你”出第二个字。
眼泪滑过浮肿的脸颊,她的羊水也跟着破了。
因为早产,常易在保温箱里住了一个月,小时候身体一直不好,经常生病。他一生病,陈怡就想到他的早产,以及那天晚上的事情,还有整个孕期的郁郁寡欢。以致于她从来没带常易去过医院,能在家吃药就吃药,严重了就让常鸣江带他去,常鸣江不总是有时间,就交给阿姨。
陈怡和常鸣江后来都没再提这件事,但心里都有一个疙瘩。而这个疙瘩,不公平地系在了常易身上。天长日久,旧事慢慢变成了陈芝麻烂谷子,只是常易已经长大了,习惯了被忽视,明白了爸妈的偏心,性格也不如常昊那般会说话、能讨喜。互为因果,更为他们的偏心增添了合理的借口。
陈怡在浴室里待的时间太久了,常鸣江在外面敲门喊她。她用力搓了一把脸,“叫什么叫?”
常鸣江听到回应就走开了,陈怡出来,看到桌上放了一杯热牛奶。她苦笑,不知道是不是要夸他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