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周之耘捧着一小束花,很沉默。常时不时握一握她的手,给她一点安慰。
经过一个公交站,去往墓园的801路公交正好停下。周之耘盯着看,后排坐了一个戴鸭舌帽的女孩儿,像是大学生,手里也拿着一束花,像是郁金香。两人的视线似乎交汇了一秒。
“我好久没去看她们了。”周之耘开口轻声道。
常时说:“心里想着就行了,她们从来就不在墓穴里。”
周之耘笑了,“那你说人死了会去什么地方?你相信人有灵魂吗?”
常时:“子不语怪力乱神。”
“可是为什么那么多人经历过那些神秘的、灵异的事情?”周之耘继续问。
常时说:“这个问题我可回答不了。”
“那你呢?经历过吗?”
常时摇头,“你有过?”
周之耘没立刻否认,常时看了她一眼,“说说看。”
“高中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半夜我突然醒了,看到房间的角落里好像有人。我一下子惊醒过来,没敢再看,赶紧把脸埋到被子里,心脏跳得特别快,特别害怕。想赶紧睡着,我什么都没看到,它不会害我的。”
“后来好几天,到了晚上,我都不敢往那个角落看。也可能是睡迷糊看错了。那就是一种感觉,被盯着的的感觉,毛骨悚然的。”
常时点点头,“是挺可怕的。”
周之耘笑,“没听出来你觉得可怕。”
到了墓园,周之耘说想自己上去,让常时在车里等。常时玩笑着问她:“这里这么多死人,你倒是不害怕了?”
周之耘白了他一眼,“不是你说的吗,这里什么都没有。骨灰也只是灰而已,和地上的土没什么区别。”
常时笑了一下,点头,“你说的对。去吧,我等你。”
周之耘先去看了妈妈,又去看咏珊,给她们送了花,最后到童雯阿姨的墓前,说:“您这束的是最大最好的。”
斯人已逝。周之耘看着天边的晚霞,感到一阵悲凉。
一年了,时间不长不短,足以让生者开绽的伤口愈合,之后只剩下偶尔发作的隐痛。
“您放心,我一切都好。”
周之耘摸了摸大理石墓碑,凉凉的。手指顺着“童雯”两个字的笔画移动,她想到了《三体》里那只爬墓碑的蚂蚁。
天空广阔,但一个人站在一个地方看到的,就是一个钵扣下来,压得人喘不上气。宇宙无垠,人只是一只蝼蚁,随便一块石子就能压死。
下山路上,周之耘摘了几朵小野花,手指捏着小小的一簇,送给常时。
常时小心地接过来,“谢谢。”
周之耘又接了过来,“你开车,我先帮你拿着。”
常时打开置物台上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让周之耘把花插在瓶口。刚刚好能不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