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朋友。”付汀梨觉得自己很轻,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轻过。
“一个很可爱的新朋友。”
便将背靠在了泳池边,干脆让自己漂浮起来,四肢百骸都交由水来决定。
水是一种极为奇妙的介质,能把一切沉重的、负隅抵抗的、郁结的,全都洗涤成清晰透明的东西。
她一出生就喜水。有时候还想,如果她还在加州,此时此刻也正泡在水里,仰飘着,然后看天边的鸟飞过吧。
某种程度上,乔丽潘给她取的名字也很适配:
水边的梨。
她经由这个名字,想起黎明的鸟。莫名觉得,孔黎鸢的名字也和她本人很适配,飞过黑夜和白昼的界限,矛盾又模糊。
如果她真是水边的一棵梨,大概绝对无法抵御黎明的鸟在经停时的吸力。
付汀梨觉得自己想得有些远,也有些稚嫩,便没再说话,只靠着温热的池壁,愣愣地仰望着天花板的白炽灯。
晃动的水面让她有些晕。
孔黎鸢看清两张门票上的内容,这是一场以“鲸”为主题的雕塑展,门票上面还用圆珠笔刻画出特殊的标记。是工作人员为唐氏患儿和其监护者做下的标记。
那同伴就是杜丽了。日期是1月17日。
在纸条上说着“你能不能带我去看呀”的人,已经偷偷买好了两张票。
她还是那个年轻的灵魂,即使自己落寞潦倒,却还是习惯性地去播撒自己纯真无邪的爱。
孔黎鸢这么想着,然后把两张票放下,去看整个身体漂浮在水面的付汀梨。
付汀梨好像在放空,头湿漉漉的,人也浸泡在通透水面。
但这人生来一张柔软又温和的脸,即便没什么表情,那双浅褐色的眼在浸满水雾时也显得饱含情绪。
像是只要眼眶一湿润,就在对人诉说无穷无尽的爱意。
以前孔黎鸢觉得这个特质新奇,总喜欢把这人折腾出这样的眼神。
后来孔黎鸢记忆逐渐模糊,便快要忘记,这种快要溢出来的爱意,只是一种濒临失控时的身体记忆。
孔黎鸢慢慢游到付汀梨身边,冷静地说,“我是不是该说声抱歉?毕竟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把你拽下来了?”
付汀梨回了神,笑得从容,“没什么好抱歉的。是我该说谢谢才对。”
“毕竟孔老师真的帮了我很多。”
孔黎鸢相信她是真心实意在感谢。但还是听不惯这两个字,
“有什么好谢的?”
她盯着付汀梨漾在水面上的脸,盯着付汀梨白得近乎于透明的肤色,盯着付汀梨被打湿的睫毛。
付汀梨注意到她的视线。
朝她笑了一下。
孔黎鸢便很自然地寻着过去,靠在她旁边。
也让自己漂浮着,仰躺在水面上,和她肩并着肩,湿津津的几乎瘫在一起,不分彼此。
呼吸在水面弥漫,她们以同样的姿势,去看无聊到让人晕的天花板。
“当然要谢了。”付汀梨又说,“我看到夏莱的时候还在想,要是她特意把车开来,让我在那些老同学面前,腆着脸说这是我自个的车……”
“我还挺不好意思的,虽然我的确是占了大便宜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