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梁山。
梁山賊李青山、汶上賊蔡乃憨、壽張賊丁明吾、漕賊薛正祿,與脫離左良玉南下的馬進忠在此聚義。
另有從濮州、曹州、范縣等地趕來的賊,分別是:任七、張七、梁敏、黃鎮山、吳康華、石巋然、張粹等人。
歷史上,他們被統稱為「榆園賊」。
先跟明朝打仗,再跟清朝打仗,打輸了就進山蟄伏,前後活躍十多年時間。對外號稱擁眾百萬,總人數大概在二十萬到三十萬之間。
眾人列出十多把交椅,擺在山崗一處空地,李青山說道:「今日有兩位貴客,一是南京來的天使鄭先生,一是誓死不降清的馬將軍。有請鄭先生坐主位!」
鄭沛然是從山東逃去南邊的士子,如今全家已在安徽分田,半年前重回山東當密探。
這次聚義,也是鄭沛然聯絡的,否則分布在各地的農民軍很難聚到一起。
鄭沛然沒有拒絕,徑直走到主位,轉身拱手說:「諸位兄弟,在下也是山東人。三年前,帶著全家去南邊,如今已在鳳陽分到田地。無論男女老幼,去了南邊,人人都能分田。男的種地,女的織布,孩童可以讀書,女娃娃都能讀書,識字的還能做官吏。那日子,可好得緊!」
這些義軍領,絕大部分都是農民出身,聽到此言不禁露出嚮往之情。
張七問道:「女娃也能讀書?」
鄭沛然笑著說:「女娃當然能讀書。陛下還在造反時,地盤只有半個縣,就定了孩童必須讀書的規矩。哪個父母不送孩子讀書,是要被官府罰錢的!」
「家裡沒錢讀書咋辦?」蔡乃憨問。
鄭沛然解釋道:「在南邊讀書不要束脩學費的。家裡實在沒錢,官府會借給學生書本,只要不把書弄壞了,讀完這本書再還給學堂便是。毛筆,可以自己做嘛,平時蘸水練字也行。蘸水練字的已經很少了,日子過得越來越好,農民也買得起墨條。」
丁明吾做過軍官,更有見識一些,他譏笑道:「鄭先生莫說這些話哄我們,既然今天聚在一起,那都是願意跟韃子幹仗的。」
鄭沛然搖頭:「我沒想騙誰,南邊真是這樣。」
薛正祿突然插話:「我以前是漕民,聽南邊來的漕軍談起過。當時還作笑話講的,說江西那邊,逼著女娃娃讀書,不讀書就得罰錢。」
眾義軍領面面相覷,都覺匪夷所思。
張七咋舌道:「還真有這等事?南京的趙皇帝莫不是菩薩?」
鄭沛然笑道:「南方數省農民,好多家裡供著陛下,早晚都要祭拜一次。我為何逃去南邊,還要回遍地瘟疫的山東?因為我是山東人,我自己過了好日子,也得讓家鄉父老過上好日子。只要大同軍來了,殺跑了韃子,今後大家都能過好日子!」
丁明吾問道:「闖王來了不納糧,趙皇帝那裡納糧不?」
「不納糧怎麼養兵?」鄭沛然說道,「諸位放心,賦稅不重,還沒有徭役。家家戶戶種自己的田,那點田賦算什麼?」
眾領都有些失望,還是覺得李自成更好。
特別是丁明吾,李自成進攻北直隸時,丁明吾自封為闖王麾下的山東副總兵,大概算是李自成的野生粉。
聊了一陣南方的政策,鄭沛然說:「有請馬將軍,來講講韃子怎麼對待老百姓的。」
「不用馬將軍來講,」任七自己站起來說,「自從韃子占了濮州之後,日子是真的沒法過了。貪官污吏變著法收稅,韃子兵也到處搶劫老百姓。便是地主家,也要被搶錢糧,好多地主都逃去了南邊!」
梁敏也說:「是啊,韃子比大明還狠,完全就不給咱們活路。去年冬天,餓得沒辦法了,就跟魯兄弟在范縣造反。韃子凶得很,實在打不過,幾萬人被打得只剩兩三千,魯兄弟也被韃子抓去砍頭了。范縣待不下去,只能來山東這邊。」
張七說道:「都差不離,我跟任七造反殺韃子,兩萬人只剩下一千多。要是知道趙天王今年發兵,去年咱就忍一忍,忍到今年再造反也不遲。」
「哈哈哈哈!」
眾領大笑,果然該忍一忍再造反。
馬進忠起身說道:「你們可不曉得,韃子在北京做了甚惡事。從北邊逃來許多士紳,他們也慘得很啦。北京的城牆,分成好幾道,有紫禁城、皇城、內城、外城。這韃子人數不多,卻把紫禁城、皇城、內城都占了,漢人全被趕到外城。這內城的房子、店鋪、銀子、糧食,全被韃子搶走,婦人也被搶去做奴才。」
石巋然譏笑道:「韃子說咱們是賊,可咱們只搶錢糧,不搶房子和店鋪。韃子連這些也搶,不是賊喊捉賊嗎?」
馬進忠繼續說道:「北京城外的土地,都被韃子給圈占了。地主要麼被打殺,要麼被趕走,農民、佃戶都成了韃子的奴才。倒是不用交租納糧,因為種出糧食都是韃子的,給多少全看韃子有沒有良心。」
「韃子有個屁的良心!」吳康華喊道。
馬進忠又說:「韃子那邊不留頭髮,北京周邊的州縣,老百姓的頭髮都給剃了,只留後腦勺的一小根辮子。那辮子細得很,筷子那般粗,跟老鼠尾巴差不多。若是讓韃子得了天下,漢人都得剃髮留辮子。」
「去他娘的!」張粹大罵。
李青山怒道:「爹娘生的頭髮,可不是拿給韃子剃的!」
鄭沛然突然補一句謠言:「北京的漢民,若是嫁姑娘娶媳婦,都得去韃子官那裡蓋印,姑娘先送給韃子官過目。韃子官要是看上了,須得韃子官先洞房,然後再放回去成親。」
「老子日他韃子祖宗!」蔡乃憨破口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