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年災禍不斷,必為天人感應。陛下說人自助而天助之,這種說法自然是對的,但敬奉天地神靈亦不能忘了……」
「聖人言,敬鬼神而遠之。此何解也,便是如陛下這般,敬而不畏。古人有云,人定勝天也……」
《大同月報》在士子當中,也帶來了巨大影響。
最典型的表現就是,報紙里刊載的朝會內容,民間士子也會跟著討論。要知道,這可是朝會啊,以前只有皇帝和大臣知道。現在普通讀書人也能看見,怎麼可能不跟風?
而且無論爭執得多麼離譜,都是在關心國事,自有一種心憂天下的滿足感。
聽著外面的爭執聲,陳子升不禁搖頭:「這些傢伙,正事不干,一天到晚跟著鄉野士子瞎起鬨。」
蕭時選說道:「讓他們論吧,吵完就安靜了。」
欽天院的天文館正吵鬧不停,隔壁的數學館,卻全是噼里啪啦的算盤聲。
「啪啪啪啪啪!」
一頓算盤敲完,鄺鴻寫下數據,說道:「《史記》對黃鐘的計算果然錯了,《夢溪筆談》給出的數值才是正確的。」
「我早說太史公錯了,可能他都沒算過,是抄撰史料時抄錯了。」陳子升說道。
蕭時選面前有個級大算盤,已經敲打了半個多月,此時也終於得出結果:「朱載堉對了,何承天稍微有些偏差。」
何承天生活在南北朝時期,嘗試著計算十二平均律,得出的數值為:1。o6oo7o671。
而明代宗室朱載堉,也計算了十二平均律,得出的數值為:1。o59463o94。
何承天的計算方式非常粗暴,還用此法計算出圓周率,被祖沖之計算圓周率時所借鑑。
而朱載堉更加粗暴,自製八十一檔大算盤,可開出二十多位數的平方根、立方根。
蕭時選看著兩位數學先賢的結果,又琢磨他們的計算方式,頗為感慨道:「朱載堉的數字雖然正確,但他使用的數學方法太過落後。而何承天雖然錯了,但他的數學方法卻是更先進的。不管是沈括還是朱載堉,在數學方法上,都不如這位何承天!」
陳子升說:「但朱載堉也很厲害,一樣脫離了傳統的三分損益法,而且規範修正了律呂(十二律)。」
蕭時選說:「陛下傳授我等解析幾何之法,已有變數概念。何承天講『積微之量』,沈括講『造微之術』,兩相結合能否得出十二平均律呢?」
陳子升說:「兩者恐怕沒什麼聯繫吧。」
蕭時選搖頭:「形不似而神似,咱們的思想得跳出來,重制定一種數學方法來算律呂。這個想法,我兩年前就有了,已經摸索出一些東西。」
趙瀚穿越前的專業,不要求掌握高等數學,因此無法傳授微積分。但他傳授的解析幾何,卻能作為發明微積分的先導。
事實上,蕭時選已經搞出微分,另一位數學家搞出積分。並且他們猜到微分和積分的關係,只是暫時還沒有真正論證,正處於創立微積分的邊緣,但始終有一層窗戶紙沒有捅破。
旁人全被轟出去,屋裡只剩蕭時選一人,靜靜面對那把一百檔的級大算盤。
這種級大算盤,是小鄭王朱載堉發明的,附帶一套全的算盤使用方法,可以原始而粗暴的進行開根運算。比如計算十二平均律,核心問題就是開出2的12次方根,朱載堉還真就用算盤敲出來了。
在算盤面前,從上午一直站到傍晚,蕭時選突然感覺有些餓。
積分和微分盤旋在他腦子裡,好像是兩根筋始終搭不上,如夢遊般朝著食堂走去。今晚吃的是啥,蕭時選完全不知道,只曉得將飯菜往嘴裡扒,兩眼沒有焦距的望著桌面。
「噗……咳咳咳!」
蕭時選突然想到什麼,仿佛一道閃電划過腦海。他一口飯菜噴出,連續咳嗽幾聲,突然跑回自己的辦公室。
……
數日之後,蕭時選求見皇帝。
趙瀚對翰林、欽天兩院的研究員,一直都非常優待。只要是碩士頭銜以上,隨時都可以求見,而且肯定安排在三天之內見面。
「大數學家,又有什麼發現?」趙瀚笑問。
蕭時選說道:「請陛下修正律呂。」
趙瀚疑惑道:「好端端的,為何要修正律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