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鳴崗讀過私塾,還學過武藝,因為家道中落,十多歲就出海謀生。
三十四年前,荷蘭占領巴達維亞。那時的蘇鳴崗,已經白手起家,擁有一條自己的海船,還在巴達維亞郊外擁有土地。他幫著荷蘭人運來漢民築城,因為慷慨仗義,在眾多船主中脫穎而出,受到漢民的一致擁戴。
因此,蘇鳴崗被荷蘭總督任命為甲必丹,管理巴達維亞漢人的民政事務,漢人起了糾紛也是找他來處理。隨即,又被任命為巴達維亞評政院議員。
歷史上,他崇禎八年辭去甲必丹職務,返回故鄉想要落葉歸根。但抵達台灣的時候,聽說福建正在嚴查出海之人,他嚇得在台灣逗留了三年,無奈之下回到巴達維亞終老。
這貨怎麼說呢?
坑同胞肯定坑過,但又確確實實,為巴達維亞漢人爭取了很多利益。同時,還跟荷蘭人關係極好。甚至以此為榮,在巴城的宅第門口掛燈籠,燈籠上書「開國元勛」四字,認為是自己輔佐荷蘭人創立基業。
這個時空,蘇鳴崗順利回國,還花錢買到劣紳留下的大宅,並且沒出錢都分到了幾畝土地。
他一個兒子被帶回國內,從吏員做起,如今已是七品官。另外的兒孫,繼續在巴達維亞經營產業,主要是做貿易和開辦種植園。
他還主動寫了一份報告,詳細介紹巴達維亞的情況,鴻臚寺官員都看過這份報告。
面對劉漢儀的求助,蘇鳴崗說道:「我兒在巴城,經常寫信回來。這些年,巴城跟我做甲必丹時又不一樣了。」
劉漢儀連忙問:「有何不同?」
蘇鳴崗說:「荷蘭人丟失台灣,一下子沒了蔗糖來源。他們又想做蔗糖生意,因此鼓勵漢人種植蔗糖,甚至抓捕土著低價賣給漢人做農奴。漢人開墾了大片森林種甘蔗,剛開始各取所需都很愉快,漸漸的荷蘭人就露出本性。禁止漢人私賣甘蔗,禁止漢人私開榨糖坊,還壓低甘蔗的價錢。種甘蔗的漢人,對此極為不滿。這些漢人,可都是大地主!」
「既有不滿,就可以聯絡,老先生請繼續講。」劉漢儀高興道。
蘇鳴崗說:「我做甲必丹的時候,儘量緩和荷蘭人跟漢人的關係,也儘量幫著漢人說話。我離開以後,換了一個甲必丹,完全就變了樣子。大同軍與荷蘭屢次打仗,荷蘭對漢人愈發不信任,因此專挑吃裡扒外之輩做甲必丹。現在這個甲必丹,豢養打手,壓迫同胞,漢人對其不滿久矣。」
「此人必殺之,方可團結巴城漢人。」劉漢儀說道。
蘇鳴崗又說:「巴城建立之初,極度缺少糧食。便請漢人船主,多多運來漢人,鼓勵漢人在郊外開墾。最早開墾土地的漢人,現在全成了地主,已經不自己下地幹活了。漢人地主還學傳教士那套,在郊外開辦種植園,也就是所謂農莊,買來土著做農奴。種植園越來越多,離巴達維亞城區越來越遠。這幾年,經常遭到萬丹強盜劫掠,種植園被一片又一片燒毀。漢人地主請求荷蘭出兵,但萬丹強盜搶了燒了就跑,每次出兵都抓不住。長此以往,荷蘭人就懶得出兵了,任由萬丹強盜劫掠漢人農莊。」
劉漢儀思慮道:「先生是說,萬丹的漢人大地主,因為甘蔗被壓價,因為遭到劫掠而不管,已經跟荷蘭人離心離德。」
「便是如此。」蘇鳴崗點頭道。
劉漢儀又問:「還有呢?」
蘇鳴崗說道:「上次天朝跟荷蘭簽訂合約,荷蘭不得對巴城漢人區別徵稅。荷蘭確實信守承諾,但把人頭稅承包給甲必丹。甲必丹是漢人,收再高的稅,都不違反兩國合約。巴城的漢人百姓,因此更加憤怒,認為荷蘭人出爾反爾。只要天朝大軍出動,普通漢民也會幫著打仗。而城外的漢人地主,只要給予足夠的優待承諾,他們肯定願意把糧食賣給大同軍。大同軍如果是三千人圍城,兩年的軍糧都不必發愁,完全可以向漢人地主購買。」
「大善!」劉漢儀高興道。
蘇鳴崗又說:「犬子來信,去年還出了一件大事。」
劉漢儀連忙說:「老先生請講。」
蘇鳴崗說道:「巴城總共有21種稅,其中17種,都承包給漢人收取。每年元旦,在甲必丹的府上,投標這些承包稅種。去年變了!」
「變了?」劉漢儀問道。
蘇鳴崗說道:「包稅招標,從甲必丹的府邸,移到巴達維亞城堡進行。有個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職員,娶了爪哇貴族寡婦,串聯其他議員,在招標時胡亂作為。17個漢人稅種的稅種,被爪哇貴族奪去了一個。另外兩個稅種,雖然還是漢人中標,但中標者卻是給荷蘭當狗的甲必丹的親戚。巴城的漢人富商,因此也對荷蘭不滿。」
「妙啊!」劉漢儀笑道。
蘇鳴崗說道:「老朽可以寫一封信,天使出兵巴城時交給犬子,犬子會聯絡巴城的漢人富商和地主。我們沒能力幫助大同軍攻城,但只要大同軍願意出錢,就保證提供三千士卒兩年的軍糧。我們還可以為大同軍,徵集數千百姓做民夫,幫著砍樹、挖溝、填壕之類。」
劉漢儀起身拱手:「多謝老先生大義,事成之後,在下必定為老先生請功。」
「不必,老朽能在家鄉安度晚年便可。」蘇鳴崗其實也對荷蘭不滿。他離開巴達維亞之後,就人走茶涼了,那位任甲必丹,正在巴達維亞染指他給兒子留的產業。
翌日。
劉漢儀懷揣著蘇鳴崗的親筆信,手持節杖,重登船,他還要去說服呂宋總督和巨港總督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