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寨門口,張庭訓見到李正,笑嘻嘻說:「小侄給叔父請安了!」
李正沒給好臉色:「我這裡冷得很,冬天撒尿都要凍成冰,你他娘的跑來做什麼?」
張庭訓嘆息:「在軍校沒拿到畢業證,肄業生里考第三名,索性就來叔父麾下做隊長。」
「胡鬧,你要是病死在這裡,伱爹還不找老子拼命?」李正已然頭大無比。
張庭訓卻說:「好男兒在世,功名當從馬上取。」
「你說話文縐縐的,怎軍校畢業證都拿不到?」李正譏諷道。
張庭訓頓時無語。
李正又說:「我這裡沒仗可打,接下來好幾年,都得以安民種地築城為主。要不,你去學學種地?」
張庭訓說:「不是在跟羅剎鬼打仗嗎?」
「遠著呢,在海蘭泡。」李正說道。
張庭訓道:「我要去海蘭泡!」
李正生氣道:「滾一邊去。」
張庭訓端端正正跪下:「叔父,侄兒不是說笑的。侄兒讀書不行,樣樣都比不得別人,也就還有一把子力氣。陛下對侄兒很好,先是把侄兒招進皇城學校讀書,又破格讓侄兒讀南京軍校。這裡軍校沒考到畢業證,母親又想去求陛下,說是給安排個警察職務。這也太丟人了,侄兒非得靠自己出人頭地不可。」
李正語氣稍緩,問道:「陛下知道你來了黑龍江?」
張庭訓回答:「陛下若不同意,他們哪敢放我來這裡?都怕我爹找麻煩呢。」
李正安撫說:「既然來了,就好好在此待著,莫要再想海蘭泡的事。混幾年給你升到哨長,就能趁機調去別的部隊,比在這冰天雪地的哈爾濱更強。」
「若是如此,更被別人看不起,」張庭訓開始磕頭,「請叔父讓我去海蘭泡,跟羅剎鬼真刀真槍打仗,這樣才能立功升遷不被笑話。」
李正使用拖延戰術:「你一路勞頓,先去營里休息,今後的事情慢慢安排。」
張庭訓說:「叔父莫要哄我,我雖讀書愚笨,卻不是真傻。叔父若不答應,侄兒便跳進江里自盡!」
李正笑道:「你會游泳,淹不死的。」
張庭訓猛然站起,朝著松花江奔去。還在岸邊抱起一塊石頭,二話不說就跳江,江水咕嚕咕嚕一陣冒泡。
李正都看傻了,隨即大吼:「快救人!」
這貨隨他父親,都是一根筋的二愣子。
撈上來的時候,只是嗆了些水,完全沒有生命危險。
張庭訓嘿嘿直樂:「叔父莫要想著把我關起來,如果不讓侄兒去海蘭泡,一尋到機會就跳到江里。男子漢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個釘子,說自殺就肯定自殺,說話不算數是狗娘養的。」
李正已經無語了,自己征戰沙場十多年,怎麼會遇到這種混不吝?
「先住下再說。」李正還打算敷衍。
張庭訓轉身又打算跳江,被旁邊的士兵死死按住。
這貨被按得臉貼在地上,依舊在耍無賴:「別把我惹急了,真惹急了小爺,便是跳茅坑也要自殺!」
李正看看遠處那群流放者,再看看眼見耍賴的張庭訓,覺得自己就不該當這個安東都護。
思慮良久,李正蹲下去,靠近張庭訓問:「真就那麼想打仗?」
「早就想瘋了,」張庭訓說道,「南京的花花世界,別個眼裡舒服得很,我卻覺得憋悶得慌。在這邊地多好,騎著最快的馬,舞著最利的刀,殺著最兇狠的敵人,那才是真正的暢快呢!我爹打小就看不起我,還看不起我娘。我就要給他看看,我比他更會打仗!」
「你這是跟你爹慪氣呢。」李正說道。
張鐵牛的正妻,是來自武興鎮的寡婦。當初沒見識,也沒想太遠,屁股大會生養就好。
漸漸就嫌棄老婆了,直接在外面養小妾,就算能休假探親都不回來。這些年,倒是66續續送回幾個妾生子女,戶口上在南京方便讀書。
張庭訓一邊敬仰父親,一邊又痛恨父親,這種念頭生根發芽,就打定主意要在軍隊闖出名堂。
李正看向張庭訓的眼睛,張庭訓從容對視。
眼神是騙不了人的,那股子決然已經告訴李正,不答應這貨肯定要真的自殺。
李正嘆息道:「那你就去吧。正好有一批糧草,要給海蘭泡送去,你可以隨運糧隊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