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著考吏員的末班車,一路跌跌撞撞,居然做到了知縣。然後,各種平調,死活升不上去。
他做事非常較真,這無可厚非。偏偏喜歡諷刺上司和同僚,這就肯定人嫌狗棄了,一點小矛盾,他都能把人搞得下不來台。
大同朝,吏治相對清朗。
就金聖歎那臭脾氣,由於政績還算不錯,蹉跎一番竟然也升官了。不過,只得到個從六品的瞎忙文職,被扔去省府整天收發整理檔案。
幹了半年,金聖歎直接辭官,跑來南京混跡文壇。
他本來就是著名文學評論家,在南京混得順風順水,整天不知道有多快活自在。
穿著件半個月沒洗的長衫,金聖歎拄著拐杖來到書店。
「這兩天可有書?」金聖歎問道。
「哎喲,是張先生來了,」書店掌柜親自來迎接,「幾天前到了一批書,今日又有一本雜誌。」
金聖歎先去看書,兩本學術書籍、一部長篇小說。他翻完學術書籍的目錄,覺得其中一本可讀,便放在櫃檯上準備買走。又去看那本小說,寫得粗俗不堪,不禁譏笑:「這也算小說?如今這世道,小學沒畢業都能寫小說了。」
書店掌柜笑道:「您還別說,這小說賣得不錯。租書店也特別喜歡,市井小民就愛看這種。」
金聖歎連連搖頭。
那是一本武俠小說,故事情節蒼白,遣詞造句粗劣,連社會常識都沒有。但讀起來就是爽,而且還打擦邊球,市井小民讀起來一臉豬哥笑。
明代小說,也有此類讀物,但至少文學水平還過得去。
眼前這本小說,已經突破金聖歎的底線了——還真是個小學畢業生寫的,作者在報社打工多年,而且是最低級的雜工。下班回家瞎編亂寫,拿去連載居然還火了,如今更是編集成書拿來賣。
恰恰是這種小說,更適合底層百姓閱讀。
因為底層百姓雖然識字,但大部分是小學畢業或者輟學。稍微生澀的字詞,他們就認不得,粗淺文字反而讀起來順暢。
這種書,一般賣給租書店,讀者基本上都租書看。
金聖歎又拿起那本雜誌,名叫《楚王文藝》,他驚訝道:「楚王辦的?」
書店掌柜笑道:「誰敢亂打楚王的招牌?這雜誌好得很,一上午我就賣了六本,這十本今天估計要賣完,已經讓夥計去請楚王加印了。有四篇文章,是陛下親自寫的。」
「陛下的文章?」金聖歎趕緊翻開。
其實吧,只有《皇帝衣》,屬於趙瀚親自執筆。小說《女駙馬》,只講了大概劇情,但趙匡枰還是落上了皇帝署名。
另有兩則笑話,是趙瀚講給兒女們聽的,趙匡枰為了刊載皇帝笑話,專門開闢了一個笑話板塊。
《笑林廣記》雖然成書於清朝,但其中不少笑話,收錄自明朝的笑話集,這個時候已經喜歡編笑話了。
《楚王文藝》雜誌,開篇就是六則笑話。
前兩則笑話,署名格外有:趙子曰(聖天子)。
趙匡枰害怕有人不知道皇帝的筆名,居然故意在後面加括號來註解。
金聖歎捧起雜誌,只見第一則笑話為:一人往觀武場,飛箭誤中其身。外科醫生治之。醫曰:「易事耳。」遂鋸掉外竿,索金辭去。問:「內截如何?」答曰:「此內科事。」
「哈哈哈哈!」
金聖歎突然捧腹大笑,漸漸笑得直不起身子。
書店老闆不解:「這笑話是很有,卻也不必笑成這樣吧?」
金聖歎連連搖頭:「你不明白,這是在諷刺官場啊。陛下果然是聖君,對官場習氣瞭若指掌。我為官做吏的時候,不知遇到過多少這種事情。」
大同朝,吏治再怎麼清明,官場的歪風邪氣也難根除,而且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甚。
笑了好一陣,金聖歎又看第二則笑話:吳氏者,初從文,三年不中。後習武,校場發矢,中鼓吏,逐之出。遂學醫,有所成,自撰一良方,服之,卒。
這個笑話,是趙瀚講給五皇子聽的,讓趙匡楫別幹什麼都三心二意。
金聖歎把兩個笑話讀完,已將皇帝引為知己。這兩則笑話的幽默諷刺,太符合金聖歎的胃口了,他覺得皇帝是個大妙人。
再去讀《皇帝衣》,金聖歎徹底拜服,這篇文章的諷刺更加犀利!
買書回家,金聖歎就提筆寫評論文章,他要把皇帝好好的吹捧一番,而且是發自內心的讚美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