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知道他一直被盛家人欺負的時候,他已經是這副什麼都悶在心裡,跟誰都不願意說心裡話的性子了。」
她大概是一直對這件事心存愧疚,說起時情緒不高,秦奐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
直到屋外的日光透過玻璃進來,暖洋洋地灑在桌上那一盒手作的梨膏糖,和夫妻倆過去和寧家祖孫三人的合影上。
那時候的寧策年紀尚小,嚴肅地抿著唇,已經有了少年老成之相。寧皎的病情也沒那麼嚴重,看著鏡頭,臉上還能露出個罕見的笑影。
看到這一幕,謝婉緊鎖的眉心才少許舒展了一些,感慨道:「好在這些年裡,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盛世現在握在他自己手裡,沒有人敢為難他,過去的事,我看他好像也放下了。」
「……」秦奐沉默了一會兒,沒有接她的話。
真的是這樣嗎?
他面上沒說什麼,心底卻在無聲地詢問。
其實,早在拍《錦堂春》之前,他就有所猜測,這個本子或許是寧策在寫他自己。
但是拍攝的整整一年裡,每一次對角色的代入,都在幫他觸目驚心地確定自己的猜測。
是的,觸目驚心。
如果說《危樓》是寧策對於過去經歷的抽象和複寫,那《錦堂春》就是他對自我的一次血淋淋的剖析。
寧皎和盛如昆給他帶來的影響其實從未消失過,而是以另一種形諵凨式出現在了他筆下的角色上。程鳳春的壓抑、涼薄和自負,乃至最後悲劇性的結局,何嘗不是他對本我下的一種嘲諷味十足的定義。
他從始至終都在分裂和厭惡自己,只是時間久了,就在反覆地自我苛責和傷害當中達成了一種表面和平的狀態,但其下流的血、爛的肉是否真正痊癒了,尚且無人可知。
可這些林林總總的事,秦奐不敢問,也沒有立場問。
不管真實的原因如何,畢竟是他親手把寧策推遠的,如今終於有了不依靠對方就能光明正大站在他身邊的資格——也要看人家是否還願意接受。
一言以蔽之,無論寧策現在是個什麼態度,那都是他活該受著的。
「……」
因此,秦奐垂在身側的手只略微僵硬了一瞬,未等握拳就松松放開了。
隨後,他無奈地嘆出了一口氣。
「你說得對。」他說,神情認真又執著,「但是寧策,不管是和段承則談條件,還是現在想追求你,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晚風不知在什麼時候止歇了,遠處的田野里,偶爾傳來一兩聲蟲鳴。
秦奐的語氣平靜,像是在陳述一項既定的事實:「你領情或者不領情,答應或者不答應,那是我該承擔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