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策沒有答話,算是默認了。
從月初拍攝幾個關鍵鏡頭起,寧策就始終處於肉眼可見的低氣壓狀態。有幾個人配角經驗不足,拍一般鏡頭時還好,多教兩句還能領悟,一到角色心理活動比較複雜的戲就立刻原形畢露,開始瘋狂掉鏈子,那洋相出得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如果只有人叫寧導頭疼倒還好,但昨天拍的是喬清和林知遇的對手戲。
——客觀而言,兩人發揮得都算不錯,喬清在攝像機前的狀態一直很穩,無論是台詞還是表演都可以一刀不剪搬上銀幕。表現更加可圈可點的是林知遇,從上次被寧策點出問題之後,這小孩估計回去下了苦功夫,現在不僅能跟上喬清的節奏,有一兩個鏡頭的完成效果堪稱驚艷。
當時那一條拍完之後,攝影和副導都挺滿意,商量著要不要再保一條就過。
唯有寧策盯著攝像機上的畫面,沉默了很久,才道:「不對。再試試。」
然而這一試,就是一個下午。
兩人始終沒有演出寧策想要的效果,但隨著天色變暗,再拍會影響光線,寧策只能暫時叫了停。
雖然在劇組中,寧導一直處於說一不二的地位,他要堅持磨的鏡頭,沒有人會反對,但像昨天那樣,他始終沒有給出理由和指導,只要求演員反覆重試的情況還是非常少見的。
幾個副導和攝影都納悶,不理解他想要的是什麼效果,下了戲時還在討論,寧導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對演員太嚴格了。
只有喬清跟他共事的時間久,多多少少能猜到他的想法。
寧策不會無緣無故地卡人戲,一般這種情況,他都會直截了當地點出演員的問題,然後要求這一條重來。
如果他沒有和演員交代清楚他的要求,只可能是他自己都理不清想拍出的效果是什麼。
「聊聊唄。」喬清問場務借了張椅子,在寧策對面坐下了,一副要和他促膝長談的樣子,「說句實話,去年年底,你聯繫我說要拍《夏夜之夢》的時候,我還挺意外的。」
寧策沒說話,用眼神示意她繼續。
「我以為你就算要拍文藝片,走的也是那種批判社會現實,曲高和寡的調調。」喬清說,「沒想到你會選一部……主要講愛情和心靈求索的本子。」
「這很正常。」寧策客觀地答,「人性,愛情和死亡,是文學藝術三個永恆的主題,沒有任何作品能越過它們討論別的東西。」
「理是這個理。」喬清打了個響指,直白道,「但在你之前的任何一部電影裡,愛情都是鑲邊的存在,它在那兒的意義大概就是滿足觀眾的需求,哪有現在這部片子來得溫情?」
「……」
寧策怔忪了片刻,有些無言以對。
「最開始我覺得,你是在為了沖銀像獎嘗試一點兒東西。」喬清支著下巴道,「但現在我猜,可能是過去的幾年發生了什麼事,潛移默化給你帶來了影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