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池把她身上的白裘掖了掖,揽着她的手臂也更紧了一些,轻声说道:“下雪了。”
“原来是下雪了啊……”宋闻溪浅浅地笑了笑,“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在雪里……小小的一个,在地穴里可怜兮兮地抬头望着我……看得我心都软了。”
“那时候我想,怎么会有笨蛋这么不小心,竟然会踩空掉进地穴里面去,要是没人现该有多可怜。”
傅清池静静地听着她回忆,忽视经脉的钝痛,调动内力让身体热起来,然后用温热的手暖着她微凉的脸颊。
宋闻溪下意识蹭了蹭他的手,继续说道:“后来……每次下雪,我都会见到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就开始盼着下雪了。”
傅清池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心绪翻涌,嘴里漫上一股苦涩的味道。
“真好啊……又下雪了。”宋闻溪感慨着,眨了眨有些酸痛的眼睛,忽然觉自己好像能看见一些了。
她缓缓抬起头,对上了那双一直注视着自己,从未移开的眼,温柔地笑了,“我好像……能看见你了。”
傅清池指尖微颤,轻轻抚上她的眼角,压下翻涌的情绪,低声问道:“还喜欢吗?”
宋闻溪缱绻地看着他,声音因为虚弱而极轻,语气中的认真却分毫不减:“世间万物皆过客,唯慕君一人尔。”
“阿池,再陪我看看这场雪吧。”
“……好。”
漫天的飞雪裹挟着刺骨的寒风,在傅清池的肩上积了厚厚一层,他却像是一尊玉雕,察觉不到冷意,了无生息。
两人乌黑的长皆落满了飘雪,恍若白。
“吱呀”
宋闻星驱着轮椅缓缓靠近,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沉默了许久,开口时声音沙哑得像是几日未睡:“带她回去吧。”
傅清池像是思绪已经停滞了,过了半晌才缓缓动了一下已经麻木的身体,怀里的人早已失了生机,恬淡的神情仿佛仅仅是因为疲惫而沉沉睡去了。
他慢慢站起身,小心地抱起她,就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
金丝楠木做成的棺椁散着淡淡的木香,宋闻溪平稳地躺在里面,容颜依旧,宛然若生。
与热闹喧嚣的婚宴不同,这场低调的葬礼观礼者只有寥寥数人,屋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纪清玖看着傅清池陌生而熟悉的侧脸,依旧忍不住有些恍惚,除去了那层易容,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细看之下却又觉得好像没变。
他顺着傅清池的目光看向渐渐合拢的棺盖,心里也不免生了几分难过,虽然他和这位宋小姐的交集并不多,但从传闻中的事迹以及这段时日的了解,他早就对这个女子产生了由衷的敬佩之情。
只是没想到不过是匆匆一面,便已是生离死别。
立在棺椁前的傅清池背影依旧挺直,身上的落寞却强烈得令人无法忽视,像是冬日飘落的枯叶,被无情的寒风撕成了碎片,下一秒就会随风消散。
似乎眼前的棺椁带走的不止是宋闻溪的遗体,还有他的灵魂。
傅清池缓缓眨了眨眼睛,像是刚从迷雾中醒过来似的,微微怔神,而后忽地弯下身,呕出一口暗红的血来。
“哎!傅……傅远!”纪清玖瞬间慌了神,连忙上前几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人,“前些日子不是已经好些了吗,怎么又吐血了。”
宋闻星闻声皱着眉看过来,面色晦暗不明,他动了动唇,似是想说些什么,只是到底顾忌着多年的情谊,没有将嘲讽的话说出口。
一片兵荒马乱之中,门外忽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逐渐清晰,“哎呦,这么热闹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