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钟老太太给她夹了块红烧肉,“那就多吃点喜欢吃的。”
鹿呦道谢。
钟弥看看厨房,又眨巴着眼盯她看了会儿问:“姐姐,你觉得口味怎么样?”
鹿呦笑笑说:“挺好的。”
夹了一箸菜进嘴,嘴角慢慢拉直,总觉得口味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来是和哪家餐馆像。
吃完饭,从餐桌前起身时,钟老太太忽地问道:“刚刚听你弹奏李闰珉的雨的印记,左手小拇指是受伤了么?”
鹿呦一愣,老实道:“之前断了,重接没连好神经。”
经过厨房,里面传来脆响,似是碗盘落了地。
鹿呦扭头,透过厨房门上半截的玻璃往里看。
里面人刚好弯腰下去收拾,没露脸。
“慢点的(),没事儿哈②()_[((),别划伤手。”钟老太太叮嘱了句,转回眼,带着看了鹿呦继续往大门走,“想不想再把钢琴捡起来?”
鹿呦犹豫没直接回答。
“可以用新指法弹,像我刚刚那样。”
钟老太太伸出左手在面前,断指处变了形,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我这手啊,是以前在车间上班被机器给轧了,那会儿觉得是再也碰不了钢琴了,后来她们研究出指法教我的时候,我也还是觉得肯定不行,当然,也有些抵触的情绪在。”
“我和小云她爸爸就是通过钢琴认识的,他后来跟别人也是通过钢琴……我对钢琴的这个感情就有点复杂了,又喜欢又厌恶。
不过,前年蕴溪回来看望我,问我,奶奶,最初你是为什么学钢琴的呢?”
听到这里,鹿呦心头微动,泛开一圈一圈的涟漪,回荡着月蕴溪对她说过的类似的话。
“我想了很久,想通了,是啊,我弹琴又不是为了那个糟老头子。不过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好多年没弹了,手还是这幅样子。
然后蕴溪就又跟我说,奶奶,有些事,靠想是肯定不行的,得靠试才行。”
话音随脚步顿住,老太太手握住门把手,没急着推开,侧头抬脸看她,问道:“你呢,要不要也试一试?”
大门被推开,墙上的声控灯应声亮起,淡白的光投落下来,点亮鹿呦面前这一方夜色,她动了动唇,停了片刻才出声:“那就,试一试吧。”
钟老太太唇边漾开笑意说:“回头我就通知她们,让小云好好教你。”
鹿呦笑着道谢。
“不客气。”钟老太太舒了口气,“这下,蕴溪该放心了。”
车从车库开出来,掉了个头,轮胎碾过细小的石子,细微的声响交织着聒噪的蝉鸣与远处夜市的喧哗,老太太的话说得那样轻,几乎都快被这些零零碎碎的动静给覆盖住。
偏偏鹿呦这双耳朵敏感,捕捉得分明。
她望着钟老太太,恍然想起昨晚月蕴溪喃喃呓语的一声“钟老”。
直到坐进车里,驶离了种满香樟树的那条路,鹿呦都还是晃神的状态。
她手撑在狭窄的窗沿支着头,目光落到车窗外,泼墨的夜色如梦里那般浓稠,留白的那一轮月亮,在寂静里追了一路。
一个荒谬的念头以不可阻挡之势,在脑中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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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菲菲手机接收到鹿呦发来的短信时,她刚将头发吹得半干,吹风机一关,便听清从外面传进淋浴间的琴音。
《wonderfulu》的旋律。
就在今天的回程路上,她分享了一只耳机给云竹,这首歌结束后,她习惯性地又倒回去听了一遍。
那会儿云竹好笑地问她:“怎么又听一遍?”
她回说:“我喜欢的歌都会循环播放至少两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