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一间画室中已然围了不少人,两人挑了最末尾的位置坐下,松阳先生开始讲授时,谢栀同身边众人开始聚精会神地听讲,时不时在面前的画板上记述。
冷不防一扭头,瞧见裴渡低垂着脑袋,居然是打盹了。
这对谢栀来说可是一大奇观,她起了作弄的心思,用毛笔在那朱红的颜料上略一点,再伸到裴渡面前,想在他脸上留个记号。
可裴渡何其敏锐,在那笔离他半寸之际,便重新睁开眼,伸手迅握上她那作乱的手。
“胡闹什么?”
谢栀讪讪收回画笔,不理他了。
裴渡听着上头那老先生的讲述,时不时瞧瞧一旁一脸认真的少女,只觉这雅集比从前上过的任何一堂课都无聊。
好不容易捱到结束,一旁的谢栀神采奕奕,他却是大松一口气。
此时天幕已黑,山中空气清新,天上是点点星子,地下是无数往家赶的行人。
他牵着谢栀的手往马车上走,只觉若是一辈子都能这样慢慢过去,此生足矣。
“大人,咱们去东市新开的那家宝珍楼用完晚膳再回去吧,听说那家的锅子可是一绝。”
“长明,便按姑娘说的办。”
此时正逢官员下值,摊贩出摊,到了街口,车声马嘶不断,道路拥堵不堪,几人便一路步行,进了宝珍楼。
夜幕中的街市依旧人声鼎沸,宝珍楼对面的楼阁之上,祁陵公主看着二人消失的背影,目中闪过嫉恨。
“公主,咱们回去吧?”
“回去做什么?偌大一个府邸,却冷冷清清,哪有这儿热闹,阿棋,你确定那消息没错吗?”
阿棋将手中的翠羽披风披在她身上:
“公主,奴婢都打听清楚了,不会有错,那个荔淳本不欲待在侯府,之前便出逃过好几次,上回您故意将孩子的消息透露给她,她更是同世子大吵一架,如今也不慎流产了,照理说,她应当是会走的啊。”
祁陵冷哼一声:
“我当她是什么贞洁烈女,也不过是个被富贵乡迷惑的贱人!可知这些东西,岂是她配承受的?等着吧,等我除掉她,迟早有一日,五郎会回心转意,皇兄也没有理由再拒绝我!”
……
谢栀给几个下人在隔壁雅间也置办了一桌酒菜,又同裴渡进了相邻的雅间,只点了宝珍楼最出名的羊肉锅子,并江鱼炙、群仙羹、决明汤齑、姜虾等菜肴。
吃到一半,裴渡看着眼前吃得两颊鼓囊的谢栀,忽然叹了口气。
谢栀抬头:
“干嘛?”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去年,几个下属说看见那郑彦也带你去了酒楼,可似乎连一桌子好酒菜都……”
谢栀一拍筷子:
“裴渡!老翻来覆去地提这些陈年往事做甚?再说了,莫欺少年穷,郑彦他是个有才干的人,保不齐哪日,就要与你裴大人同朝为官呢。”
这下,不仅这头安静一片,隔壁几个下人闲聊之声也突然断了。
“行行,不说他了,快吃吧。”
良久,裴渡才出声道。
他自讨没趣,也不敢再惹她。
羊肉锅子底下放了个小火炉,依旧不断冒着氤氲热气,裴渡推开窗散气,冷风带着楼下的喧闹声一并涌入。
谢栀顺势朝底下望一眼,却瞧见了由侍女陪着的裴昭音。
“大人,那不是昭音吗?怎么愁容满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