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没什么情绪,唯有剧烈扇动的睫毛暴露了他的紧张和震惊。
“一盒旺仔而已。”陈遂意说得一本正经,“我喝你奶茶的时候可没这么扭扭捏捏。”
季时晏觉得,上天还是对他心存怜悯的,所以才会派陈遂意光临他的世界。
她说朋友。
季时晏从来没有朋友,可陈遂意说,我们是朋友。
我们。
季时晏的世界里多久没有出现过这个词语了?
自那一场募捐以后,对季时晏而言,只剩下了我和他们。
我,可怜又卑微的季时晏。
他们,对我施以援手、我应该感恩谢德的他们。
季时晏突然有点想哭。
不应该哭的。
但是这个尚且十几岁的男孩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泛滥的情绪,眼尾不知不觉地染上猩红。
坐在他旁边的陈遂意无奈了。
说他是小哭包,还真成了小哭包。
这都是他第几次在自己面前哭了?
陈遂意没带纸,她只能干巴巴地看着季时晏肩头微颤,看着他竭力把持自己的情绪。
顿了好一会,陈遂意见他终于平复了心绪,才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对了,你今天去小卖部买什么了?”
“……帮别人买东西。”
季时晏的声音又哑又低。
赚钱这种事情,他并不觉得难以启齿。但余光里瞄到陈遂意下意识微蹙的眉头,他的心还是有一瞬刻的受伤。
但他不知道,陈遂意皱眉,并不是因为嫌弃。
她只是不理解,为什么季时晏不接受自己的提议,却宁愿选择这样笨拙而缓慢的挣钱方式。
可她没有再多开口劝什么。
明知道他不爱听的,那她就懒得再说了。
于是陈遂意只是点了点头,回了声哦。
但显然季时晏错意。
他定定地望了陈遂意很久,忽然冷不丁地开口说起关于他自己。
“你应该已经听说过我的事情了吧?”
“嗯?”陈遂意愣了一秒,然后大方地回答,“略有耳闻,听说了一些。”
他就知道。
季时晏的眸色又黯了几分,他的唇边勾起一个自嘲的笑,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笑什么。
“我们家欠钱,是因为买房。”
季时晏的声音压得很低,他也不在乎陈遂意能不能听见,也许更多的只是他内心的独白。
那些无法诉诸于人的苦难,今日在陈遂意面前,他竟愿意一层一层地撕开。
“妈妈说不可能一辈子跟着一个房车都没有的男人,所以明明没钱爸爸也非要买房。自己没钱,觍着脸找工友、找朋友,甚至找奶奶借,奶奶为了给他凑钱,甚至卖了和爷爷的定情镯子。但是这样的度太慢了,也太难了……”
季时晏看着爸爸那一年光白头,在他心里原本无坚不摧的男人好像一下子就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