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的下人不多,尤其前院。钱掌柜妻子方氏已听儿子说了,胡大掌柜过来事关重大,吩咐婆子上了茶,便将诸人拘在后院忙,方便前面钱掌柜议事。
钱掌柜进门前已瞧见,跟着胡大掌柜下车的便是黄大掌柜黄万喜。方才胡大掌柜托着他的胳膊,重重一握,钱掌柜晓得这是让他不必声张。
他便朝着胡大掌柜的方向,似与黄大掌柜微微躬了躬身。
领着胡大掌柜往正厅走,钱掌柜心里直犯嘀咕。黄万喜是他姻亲并不是什么隐秘之事,他虽没上过门,平日里若遇到了都极亲热。
黄万喜的小女儿黄圆珍是个捧在手心长大的,议亲前他就打听清楚了,性子有些娇蛮。可黄家家风不错,姑娘虽娇贵些,大事却没出过格。
他自己的儿子性子好,其实也是有些软,怕他遇着大事立不起来,有个厉害些的媳妇不是坏事。黄万喜的亲热他也明白,都是父母心。
可今日黄万喜紧跟着胡大掌柜过来,穿着低调,似也没带什么人,全然扮作不相识,不知所谓何。
茶点放下,屋子里的人退得只剩下三位掌柜,钱掌柜赶紧站起来,往最下坐着的黄大掌柜正式行礼。
虽是亲家,可黄大掌柜可是魏王的掌柜,正经皇商,他可不敢托大。胡大掌柜也起了身,让着黄大掌柜往右上坐。
三人略谦了谦,也不多话,换了座次赶紧议事。今日可不是来走亲戚寒暄的。
胡大掌柜先开口:“信都看仔细了?”
钱掌柜连连点头,从怀里掏出来。胡大掌柜再说:“别忙,你先听听黄大掌柜的意思。”
黄万喜接过话:“我随胡大掌柜过来前,去了趟城外的别业。”
黄万喜顿了顿,见钱掌柜了然地点点头,满眼期待。明白他是知道别业是哪个别业,便继续说:
“我过来不示声张,也是为着防有心人的眼。胡大掌柜里的吩咐,其实是王爷的吩咐。”
这下钱掌柜先是眼睛闪过亮光,随即五脏六腑又翻腾起来。这样的大事,他们钱家……
黄万喜到底是做大掌柜的,钱掌柜脸上的细微变化都瞧在眼里。再道:“这事,还是王爷说的请钱掌柜帮忙,而让我来这一趟,便是怕你想多了,做多了。”
钱掌柜心里安定了些,赶紧站起来恭敬地对着黄大掌柜行礼,算是谢过王爷:“哪儿能算帮忙,本也是安仁堂的事。”
胡大掌柜在旁也点点头,这位钱掌柜看得透彻,这就好。
“这事后面的,都是贵人们的事。咱们,不过照实说。”
钱掌柜听了,心里暗暗将胡大掌柜信里的吩咐过了一遍,可不都是事实?只不过公堂上用春秋笔法一说,后面无人追究自然无事,若有事,那可是杀头的大事!
胡大掌柜这时也开声了:“瘟疫药的事,我也不瞒你。年初我与大爷在北边收药,已经察觉甘草的买卖不对,记下了走量。只不过,此事查起来,耗费时日。如今公堂上的事急,想着如何能拖些日子。”
钱掌柜一颗心落到了肚子里。中秋当日安仁堂便秘函各处掌柜,关于瘟疫药可能出来的毒症,以及解毒法子。他自然晓得甘草是其中关键。
若东家年初便已有所察觉,那要分辨清楚不过是时日长短问题。要调集货物流向,确实耗时费事。
钱掌柜刚想说话,只听胡大掌柜又加了句:“你大儿子黄文彦,都说是块学医的料。先前跟着的是谁?明年若得空,往荆湖路去一趟。我与江陵孙一针孙神医有些交情,让他收文彦做个弟子的脸面还是有的。”